撩三十五下
林景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他难以置信地叫着林岁岁的名字:“岁岁!林岁岁!林岁岁——”
石晋楼拥着林岁岁往旁边的黑色轿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岁岁!”
林景涯一边大叫着林岁岁的名字, 一边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石晋楼用身体挡住林景涯的身影, 一手护着林岁岁, 一手拉开旁边的车门, 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又轻车熟路地给她扣好安全带。
这边石晋楼刚扣好安全带, 那边林景涯已经走了过来,口中叫着:“石晋楼!你不能就这么把岁岁带走!我还有话没和她说完!”
石晋楼没有立刻搭理林景涯,而是轻轻地亲了亲林岁岁的额头。
林岁岁看了看面前神情温柔的石晋楼, 顺着他的动作,又将目光投向车外的林景涯。
林景涯的表情和神态有些歇斯底里,这是林岁岁十几年来从未见到过的林景涯, 她皱了皱眉——他是怎么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这样?
“石晋楼!岁岁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你没有资格这么禁锢着她, 我是她的哥, 我还有话要和她说……”
“有话要和岁岁说?”石晋楼笑了起来——因为他背对着她, 林岁岁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笑声又阴冷又阴鸷, 语气中更是说不尽的嘲讽, “大舅哥,我奉劝您一句, 您要说话,别找妹妹, 还是找你应该说话的人去说话吧——”
与此同时, “砰——”的一声,车门已经被石晋楼给关上了。
后面石晋楼和林景涯说了什么,林岁岁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能透过车窗看到林景涯的表情非常怒火中烧、歇斯底里。
林岁岁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刚才石晋楼说的“应该说话的人”又是谁?
难道他们有什么事情在隐瞒他吗?那个事情就是林景涯今天反常的原因?
否则……否则他也不会突然对她说什么“我喜欢你”……
现在再说“喜欢”还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在她和石晋楼订婚之前他不对她说“喜欢”?不说要和她“在一起”?不带她走……?
尽管他和林夫人据理力争了一番,但最后他还是无能为力的目送着她穿上了石晋楼为她定制的礼服,目送她上了石晋楼准备的车,目送石晋楼给她戴上订婚项链。
那个时候他什么表示都没有。
而事到如今,物是人非的时候,他却对她说“喜欢”——
在她的人生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
除非石晋楼是主观意识上开始讨厌她、不想再搭理她了,否则她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只是小小的林岁岁,无论她怎么用尽全力的翻腾,到后来都会是一场空。
林岁岁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石晋楼厌烦地推了林景涯一把,大步流星地绕过车子,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林景涯追了上来,一副想继续理论的样子,石晋楼看都没看他,直接启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请林景涯吃了尾气。
***
回家的路上,石晋楼把车子当火箭,开了个云霄飞车。
林岁岁吓得紧紧地攥住安全带。
石晋楼生气的非常明显,车子里的低气压让她一声不敢吱。
等到车子停到别墅的门口的时候,林岁岁已经惊的脸色煞白,浑身冒冷汗。
佣人们走了上来,恭敬地为林岁岁打开车门。
林岁岁倒腾了一口气,看了看石晋楼,见对方没有什么表示,她就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别墅里跑。
她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卧室里,身后挂着的一大串佣人们都被她关在了门外。
林岁岁轻轻拍了拍胸口,直接走进了浴室。
她快速地冲了个战斗澡,换好睡衣,飞快地躺进空调被中,制造睡觉的假象。
可出乎林岁岁意料之外的是,石晋楼根本没有上楼来,更没有进卧室。
林岁岁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人和事。
她自己。
石晋楼。
林景涯。
以及林先生和林夫人……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佣人们来敲门叫林岁岁吃晚饭了。
林岁岁换掉睡衣,穿上一套简单的连衣裙,和佣人们来到了餐厅。
除了餐桌上摆放的美食佳肴,偌大的餐厅空空如也。
林岁岁转头问佣人:“石先生呢?”
佣人们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林岁岁皱了一下眉心,又问了一遍:“石先生呢?他走了吗?”
“…………林小姐。”领头的佣人赔笑道,“石先生工作上有一些急事要处理,抽不开身,您先吃饭,慢慢等石先生,别饿到自己了。”
佣人们已经为林岁岁拉开了椅子,她走过去坐了下去,“谢谢。”
家里的厨师都是石晋楼为林岁岁精心挑选的,他们对林岁岁的口味了如指掌,每一样菜对于林岁岁来说都是戳味蕾的神器,平时闻到味道就要流口水的。
可是今天她却食不知味。
林岁岁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才吃了小半碗,她就放下碗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吃完了。”
佣人们有些着急:“林小姐,您吃的太少了!”
“天气太热了,吃不下去——”林岁岁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餐厅。
佣人们一脸懵逼地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热?
她们没听错吧?
不是有中央空调吗?这房子的温度四季如春啊,怎么会热呢?
林岁岁回到卧室,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看书。
等到她看完这本书,时间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林岁岁望了望窗外——
夜色已深,明月高悬。
她放下书,关掉床头灯,闭眼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始终睡不好。
突然从浅睡中惊醒,林岁岁猛地坐了起来。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看。
——2:48
很明显的,下半夜。
她借着微凉的月色在床上摸索了一下,轻轻叫着:“石晋楼……”
不在。
他果然不在。
林岁岁掀开被子,走下床去。
***
林岁岁在一楼和二楼找了一圈,没见到石晋楼的影子。
她只好继续往楼上走。
别墅很大,林岁岁往常只在一、二楼和空中花园活动,很少在三楼走动,更不要说最上面的四楼。
她找遍了三楼,也没见人影。
她只好顺着楼梯慢慢地走到四楼。
一踏入四楼,林岁岁就皱了皱眉——四周特别安静,安静到有一种轻微的失真感。
林岁岁深深吸了一口,轻手轻脚地在四楼一边走一边轻声叫:“石晋楼……?”
又往前走了两间房的距离,她就知道石晋楼在这里了。
因为她已经可以听到从走廊深处传出的钢琴声。
可能是隔音效果太好了,林岁岁一开始听不太清楚曲调,待她走到琴房的门口,她才彻彻底底地听出里面弹的是什么——
《totentanz》
《死亡之舞》
钢琴大师李斯特的名曲。
狂风骤雨般的琴声,仿佛在挑战着自我的极限,没有了任何的限制、约束、束缚,可以肆意的为这绚烂的一瞬间消耗和燃烧着生命。
什么叫大气磅礴?
什么叫气吞山河?
钢琴也可以做到。
林岁岁紧紧地捂住嘴巴,她不懂钢琴,甚至不懂音乐,但她似乎看到了一场充斥着死亡、痛苦、恐惧的……战争。
是什么让石晋楼这样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运筹帷幄的男人,在午夜时分,独自一人弹奏着这样的琴声?
《死亡之舞》最后的一个音调结束,几乎没有停顿地滑到了《月光》之上。
贝多芬的《月光》。
这抹月光是淬了毒的。
就像从一望无际的生命尽头灵魂深处,发出一朵阴暗的萌芽,预兆着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永无止境地轮回。
林岁岁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是《月光》本身太拧巴,还是弹奏者的内心太拧巴。
为何要将对梦中情人热忱的爱恋寄寓在这样一段恐怖阴森的主旋之上?
她无法领悟。
爱情竟是如此复杂的情感吗?
她依然无法领悟。
指尖的敲击是一个个冷漠的叩问——孤独无眠的灵魂和残酷决绝的痴恋交缠在一起。
林岁岁飞快地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刚想要转身离开这里,琴声也戛然而止了。
她顿住了脚。
她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她。
虽然她偷听是不对,但这个时候离开就显得像是要逃跑,她鼓起勇气,轻轻地推开了琴房的门。
房间很大,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央的一架钢琴,和坐在钢琴前的一个人的暗影。
他没有开灯,房间很暗,只有银白色的月光铺了一层薄纱,几扇窗户大开着,窗帘随风飞舞。
同时——
“谁?!”
又低又冷的一个字。
林岁岁一下子就吓得噎住了,脑海中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误闯入他的地盘的场景,当时他也是问“谁?”
同样的,她也说了和之前相同的话,一句让她的人生彻底沦陷的话:“……我是林岁岁。”
按照当时的剧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又狠又绝地赏给她一个“滚”字。
林岁岁已经做好了“滚”的准备。
可是她忘了,现在是两年后,不再是两年前,她面对的也不是陌生人石晋楼,而是她的未婚夫石晋楼。
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林岁岁眨了眨眼。
竟然没有让她“滚”吗?
她慢慢地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但她刚走进去几步,她就愣住了,一脸呆愣地看着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幅超大的照片,面积占了那面墙的三分之一。
而照片上的人……
竟然是她。
她穿着长长的碎花长裙,身后是一片蓝色的海,她捧着脸,在对着镜头笑,她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特别开心。
这是……
碎花裙、海边。
是两年前,她考入大学不久,林景涯带她去海边玩的时候。
怎么会在石晋楼的手中?
又怎么会挂在了他的琴房?
林岁岁一直在看照片,忘了挪动脚步。
“——过来!”
“哦……”她这才移开视线,走了进去,姿势特别端正地站在钢琴边。
石晋楼从黑白琴键上收了手,看向林岁岁,表情冷冷淡淡的:“你干什么呢?罚站呢?站军姿呢?”
林岁岁:“…………”
石晋楼看了看钢琴椅子,“过来,一起坐。”
“哦。”
林岁岁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石晋楼的身旁。
而石晋楼却站了起来,他摆弄着钢琴上、花瓶中的几支红玫瑰:“这么晚了,你不好好睡觉,四处转悠什么?”
林岁岁注视着石晋楼,嘟了嘟嘴,小声比比:“……那你又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啊?”
石晋楼默默望向林岁岁。
沉默。
尴尬。
“…………”林岁岁清了清嗓,没话找话,“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石晋楼用指尖捏起一支红玫瑰,微微笑了一声,却冷冰冰地说:“是啊,我提前回来了,耽误你和你的真爱红杏出墙了是吧?”
“我……”林岁岁委屈地皱了皱眉,“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生气容易长皱纹,你会变老的。”
石晋楼:“…………”
林岁岁刚才说了什么?
老?
老?????
石晋楼将指尖的那支红玫瑰丢回花瓶之中,绕到林岁岁的身边,微微俯身,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另一胳膊则从她的大腿之下穿过。
“干……”
林岁岁只发出了一个音。
她的身体就被对方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的姿势从钢琴椅上抱了起来。
林岁岁吓得花容失色,直蹬腿:“干什么?”
石晋楼亲了下林岁岁的唇瓣,脸上虽然在微笑,语气却阴恻恻的:“林岁岁!我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说完,伴随着林岁岁的尖叫声,他们二人离开了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