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烂污泥里的花
“护灵现身了，要庇护我书院！”
“太好了，护灵没有抛弃我们！”
“我就知道，护灵一定不会舍弃书院，这里是它的家……”
这一幕，让宁清风及书院山长、学子们脸上露出喜色，欣喜出声。
“护灵没有抛弃书院吗？”
秦昊低语，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道护灵和矮子爷爷的约定到底是什么，但“星河倒挂、天倾地覆”异象的出现，却说明这份约定已然结束。
“吼！”
而在这时，跃出深渊的护灵再度扭动身躯，万千雷光倏然凝聚，融汇到了它的体内。
电光消散，护灵的本体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内。
那是一头形状极其诡异的凶兽，它的躯骸上，披覆着一层厚重的深青色鳞甲，状若蟒蛇，但庞大的惊人，盘踞在一起，仿佛一座山包，背后生有一双与鳞甲同色的肉翅；而且它身躯虽然如同蟒蛇，可脑袋却生成了一张古怪的人面，没有鼻子，只有两只狭长的眼睛以及一张阔嘴。
狭长眼眸中，色泽不断变幻，如有万千奥妙在流转轮换，令人望之，便心生晕眩。
“原来，护灵竟然是长这个样子……”
护灵虽然存在与天玄书院无数载，但因为它的脾气很差，而且一直潜藏在深渊之中，即便是连宁清风这位书院山长，都只是它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它的真容。
“这是……凶兽，碧落！”
“书院护灵，原来是一头凶兽碧落！有救了，我们这次，得救了！”
紧跟着，又有阵阵惊呼声响起，不少书院学子认出了护灵本体的身份，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碧落，蛮荒凶兽一脉的顶尖者，强大无匹，即便是真犼，面对它，都要躲避其锋锐，成年体的碧落，拥有着堪比圣人境的能力，而书院里的这头碧落，毫无疑问，必然就是那样的境界。
圣人境的凶兽出手，定然可以力挽狂澜，即便不能击退蛮兽，但也可以将他们这些人，顺利带离。
不止是书院之人，周遭的蛮兽，也尽皆警惕的望着碧落，发出阵阵裹挟着威胁的低沉咆哮。
“自由了……”
碧落无视所有一切，垂首扫视书院，喃喃出声，旋即，背后肉翅拍动，便要高飞而起。
“护灵，你怎么要舍弃书院而去？”
“碧落，你是我书院护灵，受书院供奉，如今书院垂危，你怎么要舍弃我们而去？”
书院山长和学子们愕然，护灵的举动，是他们所完全没有想到的。
“护灵，你为何要这么做？昔日，你与祖师联手，庇护书院，受我书院香火供奉，你忘记了吗？”
宁清风同样震颤，向着护灵大声发问，想要向他讨一个答案。
“我疲倦了，想要为自己而活，约定已经结束，没有什么能再束缚我了，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凶兽碧落低头，狭长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巨人在看一群遭受洪水的蝼蚁，或许会同情，但不愿伸手施救。
“护灵真的抛弃我们了！”
“连护灵都舍弃了我们，还有谁会在乎我们的死活……”
书院山长和学子们面容复杂，或悲怆惨呼，或苦笑连连，但无论是其中的任何一人，心中都已是绝望。
护灵，是书院最后的依仗，是他们最终极的希望，但现在，和依仗和希望，却是要抛弃他们而去。
“我的家，在碧落之渊，我已离开太久……”
凶兽碧落低喃，没有理会众人的惨嚎，纵身起，便要离去。
“护灵爷爷，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在书院中庇护我一次，这份承诺，你不会忘了吧？”
秦昊见状，急忙向着凶兽碧落大声道。
“是你……你长大了……”碧落看到秦昊，喃喃一句，旋即低头，望着他，道：“我没有忘记约定，如果你愿意从书院离开，我可以庇护你，无论是谁，都无法伤害你。”
一语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昊的身上。
他们既震惊与秦昊竟然能够和护灵立下约定，又艳羡与他的这份造化，毕竟，护灵之强大，有目共睹，如果秦昊同意，它一定能轻而易举的带他离开这处是非地，寻得一方净土。
“我……我不愿意……”
秦昊缄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目睹温柔死在身前，郑山长陨亡，又看到碑灵爷爷浴血消散，他更加不愿离开，要拼战到最后一刻，要为他们复仇。
“现在，是你不愿履行这份约定，而非是我不愿意履行，已与我无关……”
碧落淡淡一句，便要离去。
“护灵爷爷，等一下，这份约定，可不可以改一下，换成带其他几个人离开？”
秦昊见状，急忙拦阻，向碧落发问，语调中多了些哀求。
“可以。我帮你带走十人，一人约，换十人安全，你赚了便宜，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碧落很高傲，不愿接受别人的胁迫，同样也不愿承担他人的人情，不假思索点头。
“宁伯伯……”
秦昊闻声，急忙向宁清风望去，要他拿定主意，遴选出十人名单。
“许盛、卫峥……”宁清风缄默，最终，念出了十个名字。
如此前一样，他这一次送走的书院学子，同样为各级之中的锦绣，虽然没有第一批那么出色，但如果成长下去，也许会成为天玄书院的中坚力量。
书院的重塑，不仅仅只能有领袖群伦的天骄，更要有默默付出的中坚，而这一批的十人，毫无疑问，是最佳的人选。
如果，他们可以活下去的话……
“你会后悔做出这个选择的……”
碧落肉翅扇动，探出蛇尾，将宁清风挑选出的十人以扔到了后背，旋即望着秦昊淡淡一句。
“我不后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秦昊笃定的摇了摇头。
跟随碧落离开，或许无错，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现在，他已意识到，有些事情，比活下去更重要。
而现在，他就是在做这样重要的事情。
“希望日后你会继续这样觉得，也希望你能有日后……”
碧落双翅震荡，一声霹雳，拔地而起，呼啸着冲向天穹，然后消失在了极远处。
天穹之上的蛮兽，收到指令，为它放开了一条求生之路，并没有进行拦阻。
最艰难的时刻，来到了！
几乎在碧落消失的瞬息，沿着所有人的心中，陡然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护灵离去，等同于书院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坍塌了，他们彻底失去了再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以及给他们希望的可能，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在此地，流干最后一滴血。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抵抗只是无用功，死亡将是最终的归宿。
偌大的书院，此刻都陷入了寂静之中，哪怕是道心再坚韧者，面对着这一幕，都要垂头丧气，为之沮丧。
“守卫家园，打死这些狗东西！”
“他们敢毁我们的城，我们就要他们的命！”
“今不杀兽死，留作明日休！城破尚如此，何必惜此头！”
但就在这时，沿着不远处，那些在蛮兽侵袭下，拖家带口的城西之人，那一张张昔日麻木无比，如习惯了在烂污泥里打滚的众人，眼眸中突然绽放凶戾，怒声咆哮着，手中有半灵枪的，悍然持枪向一头头蛮兽刺出；没有半灵枪的，则是捡起地上的石块，燃起火把，向一头头狰狞的蛮兽丢去……
哪怕只是稚童，眼里也是有光有火！
城破之前，他们如麻木的死人；但城破之后，此刻的他们，如突然活了过来，烂污泥里开出了新生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