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动容
“你杀一个人，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而是整个家族的悲剧！你难道真的要这么多悲剧一个个上演么？瑶瑶，收手吧！现在收手，还为时不晚！不要让更多的悲剧上演！到那时，你便真的再也无法回头了！”
赤戾的眸，缓缓暗淡下去，扼在那青壮男人脖颈上的也缓缓松了开。
“咳……咳咳……”一张酱紫色脸的青壮男子猛咳了几声。
尖利的指却突然又收紧，暗淡下去的眸也瞬间再次变得妖异赤戾。
“你善良又勇敢，那时，你对我说，你不会让我死，你要让我和孩子都好好活着！你还对我说，这世上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绝不能轻言放弃！”
“是你这些话，给了我莫大的勇气，才让我在那种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中挺了过来。”
“外面都传言，是你施了法，才将我和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只有我知道，你是如何想尽办法，拼尽全力，又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稍有差池，你便会被扣上谋杀皇室的罪名。”
“璃歌姐姐，得安在此谢谢你，给了我和孩子第二次生命！……”得安公主向她颔首。
赤红色的瞳，终有所动容。
她垂眸，抬起指尖，轻触及那襁褓中婴儿粉嫩的颊，“她长得真好看……”
是她亲手迎接的生命……
那婴儿方才还在软糯啼哭，这会儿她看见她，吮起了自己的手指。她触及她的颊，她向她展开一个天使般灿烂干净的笑容，那是这世间最纯净透明的笑容。
妖异赤红的瞳缓缓暗淡下去……
扼在那青壮男人脖颈间的手，也终于完全松了开……
她仰天。
泪滑满面。
一声凄语。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又有谁来偿还？”
楚连城眼眶红了，伸臂将她拥住，“阿姊，有我陪着你，我以后会守护阿姊！”
鹤发童颜的老者眼眶也红了，在场所有的人，眼眶都红了。
得安公主露出一丝欣慰之笑，眼圈也是红红的。
清俊的男子拥了她，唤一声，“蕴儿……”
那老妇人和那小孩子还有青壮男人千恩谢过，离开。
周围的百兽停止一切攻势，向一处聚拢。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扭过头去，偷偷擦自己的眼泪。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老夫本想找个犄角旮旯安度晚年，非逼的老夫重新出山，这女娃子偏生的还不听话！老夫真是失败！”
“小巫那崽子给老夫等着，简直让老夫颜面尽失，敢做出这等事，利用一个女娃子，搅的天翻地覆！看老夫不收拾了他！”
“咳咳……”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恢复正色，“太子殿下啊，借一步说话！”
楚连城松开了秦沐瑶，“阿姊，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留下这句话，转身，向那鹤发童颜的老者走去。
哪知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却道：“不是跟殿下你借一步，是跟殿下你姐借一步！”
楚连城瞬间一蒙。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拉了秦沐瑶，“女娃子，老夫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秦沐瑶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着她被拉入一个断墙角落。
站定脚步，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色道：“女娃子，你将怨恨都加在你父皇身上，你错怪他了！”
秦沐瑶下垂的眸，终于抬起，“我即便不再搅动他的江山，我也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
“女娃子，你父皇是将你娘亲关在了锁妖塔，但当时情况复杂不是你所能想象的！还有就是你，当初这个主意是老夫出的，老夫对你父皇说了一句话：天地玄妙，其舍暂域，有缘归来！”
秦沐瑶的眸光乍寒，“什么意思？”
“你这女娃子，瞪什么眼，吓老夫一跳！……这句话，你自己去好好想想，这其中的答案，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依当时的情况复杂来看，你父皇其实只是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他在保护你！”
秦沐瑶身子一震，“你是说，他在保护我？他知道我不会死？”
脚步后退，摇头，“你骗我，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你骗我！”
“那日在锁妖塔，他诱我上前，他拿剑杀我，结果…死的是我的娘亲，娘亲…娘亲她推开了我……”
眼泪又啪嗒啪嗒流了下来，语声都不再顺畅。
“女娃子……”
“我才不会信你！”秦沐瑶嘶吼一声，掩面转身跑开。
见她跑开，楚连城追去。
“阿姊……”
在一片废墟口，秦沐瑶停下了脚步。
她一身红衣翩然，一头乌丝微微轻扬。虽还是红衣垂丝，但却完全没有了嗜血戾气。
“阿姊……”
楚连城缓缓走近她，却又在相隔十步之遥，停下了脚步。
她扬了扬头，转过了身来。
两人相望无言。
最终，楚连城踏步行至她面前。
低语，“阿姊，父皇…他升霞了……”
秦沐瑶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你…你说什么？”
“在锁妖塔！我找到父皇的时候，父皇他已经……”
楚连城侧仰起头，眼尾一点猩红。
“此事还未对外宣言！……阿姊，父皇念了你二十余载，他将你穿过的丝履，放在近身榻下……他不是一个狠绝无情的人，他只是背负太多……”
……
所谓妖女的阴霾终于在楚国的天空散去，真正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是曾被万民拥护敬崇的国师。
宣判大致如下。
国师利用大楚巫之女与生俱来便继承与其母同样能与百兽通语的天赋，再对其施以控心之术，才导致了这场楚国的劫难。
国师罪责重大，以霍乱天下的罪名被收压至天牢，再作审判。
楚连城半蹲下身，一手轻拂了她的肩，“阿姊，你还有我！余生，我不会让阿姊再受到任何委屈！”
秦沐瑶再次抬眸看向他，“殿下，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让史官将我娘亲的名从史册中划去！这楚国…从来没有过大楚巫，也从来没有过楚璃歌！”
楚连城放在她肩上的手，缓缓拿下，眸中起着暗澜，“阿姊是要离开楚国？”
秦沐瑶抱着骨灰坛，缓缓站起身，放眼望去，“这楚国的江山，本就不适合北漠草原上的女子！”
“我要将我娘亲，重新送回北漠！让她的灵魂脱离枷锁，得到自由！”
楚连城眸色暗下去，“父皇与她同终，可见父皇对其心，你却要她离开父皇身边…”
秦沐瑶看向他，“说到底，我还是恨的！她在楚国生时不得自由，难道死了，还要继续锁扣她的灵魂吗？”
“请问，她又是否能入帝陵，与逝帝同穴而居？”
“她一生不幸，只因爱错了人！我要替娘亲寻回自由，我错了吗？”
楚连城转过身去，仰天，眼尾一点猩红，“你没错！”
“我会让史官抹去有关于大楚巫的一切痕迹，这楚国从来没有过大楚巫，也从来没有过…楚璃歌！”
秦沐瑶眼角滑下一颗泪光，“谢谢你，殿下！还请殿下替我安抚民众，助他们重建家园！”
“于天下之善，方为大善！这是父皇曾教导本太子的！本太子登基称帝后，自然会善待子民！”
秦沐瑶笑着流下泪，“看来我要亲眼看着你登基之后，我再离开！”
楚连城拥了她，“阿姊，这楚国，我会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目过之处，远远，一道墨影，孤立而站，墨衣随风而扬，那双暗夜星眸，默默的，望着她。
她垂眸，躲过那道目光，似是未见。
……
国不可一日无君，有留下先帝遗旨，再加之民心所向，楚连城顺利登基成为楚国新的一代君王。
他性情温善，却也魄力果断。在百兽踏民劫难中，是他终止挽救国民。
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助他的子民重建家园，有伤亡者一律给予高昂补贴，以来慰藉伤民。
却是……
在实施重建家园之际……
又有百兽突然出没，这可吓坏了民众。
以为又要来一场百兽踏民的伤亡劫难，却只见……
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如山间精灵般的美貌。
她澄澈灵眸，她润唇皓齿。
她立身于一只猛豹脊上。
然后，便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画面。
那些百兽在她的指挥下，竟然……
该驮物的，刨坑的，搬物的，巴拉巴拉，叮叮咣咣……
民众不再怕了，一片与百兽同忙热闹非凡，那真是一个个奇异的场景，一片片奇特的画卷。
后来，民众便传言，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妖女，她和她的母亲大楚巫一样，都是天降的百灵之神。
只是这百灵之神也有善恶两面，人们对她恶了，她便以恶相报。人们若对她善了，她便以更加的善来报！
所以，若愿这个世间永远美好，都应人心向善，守护光明。
……
先帝驾崩，自己儿子登基为帝的付流云，本应更上一层晋升为皇太后，她却“隐匿”了。
在后宫立下佛堂，终日与青灯古佛木鱼为伴，至此，再也未出过后宫，再也未出现过在朝堂锦帘之后。
……
皇宫大门外。
秦沐瑶一身白衣，骑于马背之上，身后背一包袱，包袱内，鼓鼓囊囊。
“陛下，你身份不便，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就在这儿吧！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便要调转马头而行。
“等等！”楚连城叫停她。
她只好暂时作罢，“陛下，我最讨厌的就是离别场景了，你千万不要给我搞煽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