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气
彩云之前再得宠又怎样，此刻还不是败给了她。如今彩云是人人唾骂的妖女细作，她却是受人尊敬的王的救命恩人。
一想到自己能把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踩在脚下，吴月儿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嫉妒彩云。
她在那个小城镇里呆了那么多年，她受够了那种平庸的日子，只希望哪天能遇上一位贵人带她回家，可苦于实在没有门路。
终于有一天，有名女子背着一名男子闯入医馆。他们虽然狼狈不堪，可气度不凡，一看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女子说，男子是他们的王，她要去引开敌人，就把王交给她了。
望着男子俊美无双的面容，吴月儿知道这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她慢慢为王包扎，王渐渐有了动静，口里喃喃念叨着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彩云，彩云。
想必就是那位美艳绝伦的女子了。
她心动的男子，心中已经烙印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女子举国皆知。
彩云。
想要抓住机会趁虚而入，就必须把这个烙印抹掉。
吴月儿知道王的头部伤势很重，很有可能失忆，她却故意拖到最后才去处理王头上的伤口，还刻意诱导他忘掉那些记忆。
果然，她成功了。
王忘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彩云，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我叫吴月儿。”她怀着万千心绪，忐忑出声。
桑阳顿了顿：“月儿？好名字。”
他好像也看过一轮很美的月亮，在草原上，和一个人。
可不是眼前这个。
她眼里藏的功利野心，哪里配得上月这般皎洁的字。
鸠占鹊巢的动作挺快啊。彩云侧目。
她当初是怎么觉得这女人无害的？
不过她也不算判断错误。吴月儿确实没对她和桑阳的感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彩云似笑非笑：“我和你可不一样。”
说完也不等吴月儿反应，径直离开。
她跟吴月儿怎么可能一样呢？
桑阳叫她彩云，是叫她的名字。而吴姬仅仅是一个姬妾的位分罢了。
桑阳甚至不承认这个位分。
她们两个从来都不一样。
吴月儿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她瞪着彩云娉婷离开的背影，指甲深深陷入指缝里。
“傲什么！王现在可不记得你！”吴月儿恨恨道。
“孤不记得谁？”淡淡的男声传来，吴月儿心里一咯噔。
“王！”吴月儿无措地低下头。
“吴姑娘，你不该对彩云无礼。”
“可是王，我也是您的吴姬啊……”
桑阳眉眼漠然：“孤不记得。”
孤不记得。
不记得。
吴月儿脸色一白，身形踉跄了一下，摇摇欲坠。
她之前还嘲讽彩云被王忘记，转眼桑阳就说不记得她。简直就像是桑阳在为彩云出气一样。
明明王已经不记得彩云了的。
难道是彩云在帐篷里的时候对王说了什么？还是说，就靠她那张脸？
吴月儿委屈：“可是，我救下您的时候，您说要娶我的。”
桑阳说：“你知道的，不打紧的事，孤向来不会放在心上。”
吴月儿：“……”
吴月儿讽刺彩云的每一句话，都被桑阳给怼回来了。
桑阳丢下这句话，就没有再理她，而是往彩云的方向追去。
吴月儿：“……”
……
萨朗身死，敌军瞬间乱成一锅粥，桑阳抓住机会，一举进攻，把杜将军的势力给尽数剿灭。
这次清剿意外的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迷信的普罗大众立刻把这胜利归功于吴月儿。毕竟她一来，之后的战斗就没有出现任何天灾人祸，全程一帆风顺。
然而之所以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彩云杀死了萨朗……
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相较于事实，人们总是更喜欢把一件事情往玄学方向扯。
吴月儿一时被吹成神女再世，吹得她自己都飘飘然起来。面对彩云时，脸上倨傲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到底是小家子出身，连情绪也隐藏不好。
彩云都懒得理她。
她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陪着桑阳恢复记忆。她并不在乎桑阳记不记得，只要他还爱她。但桑阳不愿意忘了她。
“那些我们共同的回忆，不能只有你一个人铭记。”他说。
杜将军被解决后，有件事终于真相大白——萨朗是被彩云杀死的。
原本萨朗之死在桜朝这边就是个未解之谜，他们都不知道萨朗是怎么死的。但敌军却是知道，那天萨朗跟彩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就是在远处的草地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心口有一处致命伤。不难看出，凶器是女子的发簪。
当敌人被消灭，萨朗是彩云所杀之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这个真相令满朝文武都震惊。
他们此前一直觉得彩云和萨朗是一伙儿的，这会儿颠覆认知，也难怪他们不可置信。
发现了彩云杀萨朗的真相，再往前推，就发现彩云是被虏而不是自动送上门，关于彩云是细作的谣言不攻自破。再由彩云被虏，发现她是在吴月儿那个城镇被虏的。继续往前推，彩云背着桑阳跑进医馆那一幕也被很多人看见过。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原本彩云一声不吭跑出军营，最后又出现在敌军阵营，被探子发现她与萨朗举止亲密，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她是敌方的细作。
可现在一切推翻重来。彩云跑出军营是为了寻找王，真正救下王的是彩云，以身当诱饵的也是彩云，杀了萨朗致使敌方溃不成军的还是彩云。
与吴月儿基本没什么关系。
或许吴月儿也做了点贡献，但与彩云相比……显然就不够看的了。
这下百官下降的智商都回来了，明白他们对彩云的误解有点大发。但是要他们向一个姬妾承认错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再说了，那些天灾还没法解释，专宠也不是个事。众人对彩云一时心情复杂，多少有点愧疚，可又有些不满。
有些偏见到底是改不掉。可至少大臣们这会儿也没脸再让桑阳去多多注意吴月儿。
吴月儿现在在宫里有点尴尬。
她能够上位靠的就是那些大臣的支持，如今那些大臣都装作透明人，以她的身份，根本上不了台面。宫里人敬称她一声吴姬娘娘，可眼里心里都当做笑话。
王根本不见她，仍旧是与彩云伉俪情深。明明他没有一点恢复记忆的迹象，可与彩云相处时却与往常无异，一些贴心的小习惯也都没有改动。
彩云让桑阳恢复记忆的方法，就是把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情都重新做一遍。
骑马，射箭，打猎，写字，唱歌，跳舞……
一桩桩一件件，一遍遍地还原。
那样即便到最后他都没有记起来，那些记忆里的事，他也早就做过了。
“这便是你了。”他说。
彩云笑问：“我怎么就成一朵花了？难不成，你是夸我貌美如花？”
桑阳浅笑：“我的心本是空的，后来开了一朵花。烈火般热情，阳光般耀眼，这便是你了。”
彩云措不及防被表白，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桑阳还没有恢复记忆，可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待她都是很好的。
那个温和而威严的王，高坐在王座之上，他坐拥天下，心中却一片荒芜。后来她来了，从此就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不过这是什么花？既不是牡丹，也不是桃花，不是山茶也不是杜鹃……红得像要滴血……好奇怪的形状。”彩云好奇道。
桑阳一哂。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它好像不是人间所已知的花中的任何一种，只是当他落笔时，自然而然地就画成了这般模样。
他觉得她不能够被任何一种凡花取代，索性就画了一朵独一无二的。
桑阳说：“人间没有，这世上只此一朵，由你命名。”
“特意为我画的？”彩云开心道，“那就叫……曼殊沙华罢！”刚说出口却是一愣，她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了呢？
曼殊沙华。曼殊沙华。
桑阳在心里咀嚼着，感觉有什么划过心尖，一阵熟悉的颤栗。
“好，就叫曼殊沙华。”他说。
彩云欣赏着那刚被命名为曼殊沙华的花，越看越喜欢，腰间突然被一双手抱住。她听到身后的青年把下颔抵在她的肩膀处，低声道：“今晚我留下来，好么？”
彩云身子一僵。
她明白他的意思。
自从桑阳失忆，两人再也没有同房过。毕竟再怎么说，桑阳不记得前事，他们就相当于重新认识一遍，没法那么快就同床共枕。另一方面，彩云手臂上的伤，不想让桑阳看到。
如果桑阳看到，一定会问她是怎么来的。彩云不愿骗他，可也不愿让他难过。无论彩云怎么回答，聪明如桑阳，一定能猜到这是她为了救他而留下的伤。
美玉本无瑕，如今却留下了一道永远的疤。
彩云一瞬间的僵硬被桑阳看到，他以为是彩云还介意他没有恢复记忆的事，轻声道：“你还在意我失忆吗？我会努力记起来的。可不管是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我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我爱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不！”彩云急忙解释，她踟蹰片刻，说，“你……留下来罢。”
她还矫情什么呢？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她巴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桑阳在一起。她觉得时间总是不够，每一个没有和桑阳相处的时刻，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当然，这天晚上两人也没有做成。
因为桑阳褪下彩云衣裳的时候，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彩云手臂上残缺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