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正面交锋（一）

  颜子期看着纪航成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是连小凡？”
  她声线平缓，但细一听里面又参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诧。
  “呵，他还不配让我用这种事开玩笑。”
  纪航成松开颜子期转身朝客厅走去。
  这事确实够劲爆的，更让人感叹的是世间竟然有如此奇妙的缘分。
  连小凡和纪航成，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难道不是应该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景吗？
  颜子期觉得有点难以接受，更何况是纪航成。
  不过后来她也没有怎么说这件事，毕竟以后大家马上就要天各一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颜子期选择无视。
  随便安慰了两句，她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
  连小凡认祖归宗的事已成定局，董莉闹过，打过，甚至不惜用自己生命去威胁，可都没能阻止。
  不过这事后来说来也挺奇怪，很多人都不明白闹的这样天翻地覆的董莉为什么突然会在一夜之间对这事妥协了。
  申城黄浦区公安局会议室。
  纪盛年、董莉、连小凡并排坐在一张会议桌前，他们对面是两名女民警。
  静谧的室内不间断地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
  过了片刻，其中一名女民警毕恭毕敬地将手里的户口本交给纪盛年，“纪先生，事已经办妥了，户籍信息已经更改，更名也完成了。”
  “好，辛苦了。”
  纪盛年接过户口本看了看，连小凡这个名字已经被移到了曾用名这一栏，现在的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纪公子，次子纪小凡，排在纪航成户口页后面。
  “没事，没事，应该的。”
  女民警很客气，这种公职部门单独给办业务的情况几乎是不太可能见到，可纪盛年是什么身份地位，他要是去办事大厅，那不是这事第二天就变成了新闻嘛。
  对外，纪盛年宣称纪小凡是他和董莉的孩子，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读书，然后从事了自己喜欢的娱乐事业，现在重新回归家族，有点太子出去历练然后回归皇室的感觉。
  嗯，这理由编排的可真是好，但是大家也只是表面信信，私下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纪先生，你们先聊着，有事再叫我们。”
  女民警也是有眼力劲的人，这别人一家三口在这，她们也不便凑热闹。
  砰！
  伴随着一声关门声，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纪小凡看了看董莉，然后起身端着一杯茶乖巧地走到她面前，百伶百俐地说了一句：“妈妈，喝茶。”
  那一声“妈妈”直接点燃董莉的怒火，她反手一拍直接将纪小凡手里的杯子打落在地。
  哐当
  白色瓷片碎了一地，董莉满眼不屑地看着纪小凡，“谁是你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伤风败俗，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董莉指的是连小凡做鸭的事，纪盛年听懂了，纪小凡也听懂了。
  “莉。”
  纪盛年似责怪地说了一句，他转头看向纪小凡，“她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傻子怕是都能看出来，不过纪小凡能屈能伸，这么多年一步步走过来，早就练就了一身含垢忍辱、韬光养晦的本领。
  “没事的，爸爸，我知道。”
  连小凡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装可怜，而且让人看不出破绽的那种。
  纪盛年看了看董莉，他心里是对她有意见的，他不明白连叶已经死了，没有女人和她分享丈夫的爱，为什么她就不能看开一些呢。
  不过，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纪盛年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时间能抚平一切，他也寄希望于纪小凡希望他可以努力博得董莉的喜欢。
  “好了，小凡，你不是还有事处理吗？和经纪公司那边谈的怎么样了？合同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困难告诉爸爸。”
  纪盛年对纪小凡的爱肯定没有超过纪航成，他现在是愧疚，若现在两个儿子让他只能偏袒一个那肯定是大儿子。
  “没问题爸爸，我可以的。”
  “那我就先走了。”
  “好，周日回家吃饭。”
  “嗯，好的爸爸！”
  纪盛年点点头，目送纪小凡离开，门刚关上，他便忍不住道：“莉，别这样，小凡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其实连叶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如果她真的想怎么样，这些年早就找上门了，也不至于死的时候只字未提。”
  纪盛年是好心，他想缓解这僵持的气氛，可没想到听到董莉的耳朵里就变成了维护。
  董莉双手握拳，涂着红色甲油镶钻的指甲狠狠地镶嵌进了肉里，她感觉到了疼痛，但这种疼痛远远不及丈夫背叛来的痛！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再闹的必要了，那个私生子已经顺利进入纪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自己和纪航成筹谋。
  董莉拿出手机，抬眼看了看纪航成，语气冷淡且疏离地问了一句，“钱到账了吗？”
  董莉为什么会同意今天来签字让纪小凡入户，那是因为她提出了两个要求，她要求纪盛年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让给纪航成，还有另外转三个亿到她的账户。
  董莉这么做自是有她的目的，现在纪氏股份分成三大块百分之六十纪盛年持有，百分之三十在纪航成哪里，剩下百分之十是散股归各大高层。
  如果从纪盛年那里抽百分之三十给纪航成，那纪氏的主人就变成纪航成。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制衡纪小凡，因为董莉也吃不准纪盛年下一步会怎么走。
  “嗯，到了，我让财务转了。”
  “好，那股权转让书呢？”
  董莉步步紧逼，不给纪盛年一点喘气的机会。
  “莉，这事要从长计议，股权转让涉及的方面太多了，如果我把百分之三十的股权给成成，意味着纪氏的董事长就变了他，你也知道，他现在还不成熟，羽翼尚未丰满，纪氏里面鱼龙混珠，我怕撑不起纪氏这座大山，而且…”
  “够了，纪盛年，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你是看不起我儿子，还是心里打别的主意，哼，我看你是不舍吧吧，你想把纪氏交给那个小杂种！”
  现在的董莉一心只为纪航成谋划，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意见，除了钱和股权，她一概不认！
  “莉！！！你误会我了，我说了，纪氏是纪航成的，这谁也抢不走，没错，我是把小凡接回了家，可到底我的心还是偏向了咱们的儿子，他也是我的儿子啊，我和你一样爱他，你放心，到时候做财产分割的时候，我只会给小凡一部分的股票还有资金，那些不动产以及纪氏的所有股权，包括继承人的位置我都会给成成！”
  纪盛年没有撒谎，他不爱连叶，这么多年又没有和纪小凡一起生活，除了那次献血救父，他对这个儿子几乎无感，所以，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呵，说的好听，纪盛年，你听好了，如果纪航成当不了纪氏的董事长，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和你一争到底的。”
  董莉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便宜了连小凡！
  “不会的，你放心，真的，我保证，我们不是说好了老了一起去周游世界，不问江湖嘛。”
  纪盛年趁机讨好地搂上董莉的肩膀，“我只爱我们的儿子。”
  “…”
  董莉这回倒没有争锋相对，她思索片刻又说道：“还有期期和成成的婚事，纪盛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说服你爸妈，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能不能管我儿子。”
  “好，好，你放心，我会努力。”
  纪盛年放低身段委曲求全谈好董莉的样子，纪小凡尽收眼底，原来刚才他没有走，他刻意留了一条门缝偷听墙角。
  纪盛年和董莉的对话无疑是将纪小凡推向仇恨的巅峰，他本来因为连叶的事就心生扭曲，满怀憎恨，现在听他们那么说，他心中仇恨的火苗更是燃烧的更加旺盛。
  纪小凡发誓，有一天，他一定会夺走纪航成的一切，包括他的命！
  *
  董莉和纪盛年正准备离开，他们打开会议室的门，突然有个小女孩突然一摇一摆地朝他们走过来。
  “爷爷，爷爷，我喜欢的爷爷。”
  纪盛年定睛一看，眸中藏着欣喜，“绵绵？”
  “爷爷。”
  绵绵发出超萌的小奶音标纪盛年奔去，“呜呜，绵绵想爷爷啦。”
  “爷爷怎么不来看绵绵。”
  小家伙抱住纪盛年的大腿再是不肯松手，她粉红嘟嘟的小脸在他的裤腿上蹭来蹭去。
  董莉好奇一看，这一眼看的她心都快飞出嗓子眼了。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长的如此像纪航成，尤其是四岁以前的样子，真的是一模一样，亲子鉴定都不用做的那种。
  在这点上董莉比纪盛年更有发言权，因为纪航成四岁以前一直都是跟着她生活，所以她怎么都不可能忘了自己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会这么像纪航成，是巧合还是其他？董莉不敢想，她只觉得后背发凉，现在她只希望这个孩子的妈妈不是那个谁！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个谁！
  老天爷保佑，一定不可以是！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越穷遇见鬼，越冷越刮风，怕什么来什么！
  董莉正准备蹲下身子同绵绵说话的时候，一记耳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绵绵，你怎么又乱跑，妈妈很担心的知不知道！”
  所有的话在这一刻又全数被董莉吞了肚子里，她慢慢地直起身子，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回头，她一点一点地回头，直到对上陆绾那双同样充满惊诧的大眼睛。
  董莉都心突然像是从高空坠落一般跌落，她感觉自己有种被老天爷往死里整的感觉。
  陆绾也是，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绵绵口中喜欢的爷爷竟然就是她的亲爷爷！
  这是缘分吗？是血脉的指引吗？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吗？
  陆绾不知道，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妈妈，你看我又遇见了爷爷。”
  绵绵松开纪盛年的腿转而奔向陆绾，“妈妈，妈妈。”
  陆绾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任由绵绵摇晃，她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这时一直在她旁边的施璟宇看出端倪，只见他低下身子一把将绵绵拥进怀里，然后将她的脸转向纪盛年、董莉看不见的方向。
  “绾绾，时间不早了，我们走。”
  施璟宇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他带陆绾和绵绵出来上户口会碰见纪盛年，当时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有过一丝慌张的。
  所以眼下除了走，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绾任由施璟宇把自己带出公安局，她木然地被塞进车里，整个人就好像被触电一般毫无意识，绵绵，绵绵竟然会和自己的亲爷爷在那样的情况下相遇。
  她甚至想万一纪盛年知道了绵绵的存在要把她带走怎么办。
  陆绾很害怕真的很害怕，然后她的身体竟然慢慢地颤抖起来。
  “绾绾？”
  “陆绾。”
  施璟宇将陆绾拥进怀里，他不停呼唤着她的名字。
  “别怕，有我在。”
  施璟宇耐心地一下一下轻抚陆绾的背脊。
  “怎么办？施璟宇，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绵绵的存在然后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陆绾不傻，刚才董莉的眼神早已说明一切，她们上次见过一次，她知道自己是颜子期的朋友，所以她如果知道绵绵是纪航成的孩子会不会告诉颜子期，然后她们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又重新破裂。
  陆绾现在脑子里乱做一团，她把所有的情况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不会的，陆绾，现在你和绵绵已经是我施璟宇的人了，他们抢不走。”
  是的，陆绾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公安局就是为了给绵绵上户口，也正是因为这个，她和施璟宇在一个星期以前领了结婚证。
  “陆绾，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有计划带你和绵绵出国，现在她是我的女儿，我们可以办签证，甚至拿到国外的绿卡永远都不回来。”
  这是施璟宇一直以来的计划，他其实也害怕绵绵的存在被纪家发觉，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和纪航成抗衡，所以除了走，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以前他没有和陆绾结婚，没有办法正大光明走合法程序地带她们母女离开，现在有了机会不走怕是往后就没机会了。
  陆绾没说话，刚才听到施璟宇说要出国，她心里竟然还有一丝小小的不舍，现在她虽然不能和纪航成见面，但庆幸在同一片天空，同在一座城市，很多所到之处都是曾经的回忆，如果出国了，定居了，恐怕那真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了。
  但不走如果他们夺走绵绵该怎么办？
  陆绾陷入了两难…
  就在她进退狼狈、无所适从的时候，董莉居然亲自找上门。
  *
  那天陆绾正在办公。
  “叩叩。”
  门外传来的两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工作。
  “什么事。”
  陆绾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小眼镜妹助理，语气寡淡：“什么事？”
  “不好意思，陆总监，有位女士找你。”
  女士？
  陆绾把手从笔记本键盘上移开，修正好看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有预约吗？”
  小助理摇头，“没有。”
  “哦，我手上还有事，你找个理由打发了吧。”
  陆绾工作一直都很鸡血，以前为自己，现在为女儿，她的一个小时价值千金，所以真的没有很多闲工夫去应付不必要的人。
  “好。”
  过了十五分钟，小助理又回来了，这回她直接往陆绾桌上递了一张小纸条，“陆总监，对不起，我尽力了，可是那个女士她很执着，她一定要见你，还让我把这个纸条交给你，说你看了就会去见她。”
  小助理原封不动地转达了话。
  “…”
  陆绾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伸手拿过小纸条…
  说好之后，陆绾出现了本不该有的慌张，搞得小助理都有些害怕，“陆总监，额，你怎么了？”
  小助理以为是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陆绾是个女强人性格，又是工作狂，平时对下属都挺严格的，所以她怕啊，前几天他们部门还有人因为办事不力直接被辞退。
  “对不起，陆…”
  “她人呢？”
  “在前台。”
  陆绾没有再说什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踩着高跟鞋急步走了出去。
  小助理跟着出去，她刚走出门就被另一个女职员拦了下来。
  “诶，怎么回事？什么事让她这样着急？”
  那个女职员说的是方言，看的出来她和小助理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不晓得，有个女的来找她。”
  小助理同样用一样的方言回道。
  “女的？哦呦，多大？”
  “额，四五十吧，打扮的很精致，但是戴着墨镜和口罩我看不清楚长相，不过全身都是奢侈品，估计是哪家太太。”
  “啧啧，该不会是又做小三被原配找上门了吧。”
  “啥！”
  小助理瞪大眼睛，她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小三？”
  “嗯，你是不知道，我男朋友以前和她在同一家公司，据说她和自己老板暧昧不清，估计是做了三，然后那男的丈母娘打上门。”
  “啊！”
  小助理眼镜直接从鼻梁处滑下来，“三啊？那后来呢？”
  “后来听说好像是她朋友替她顶了罪，免了一场祸，也没怎么闹开，不过后来她就离开了那家公司。”
  小助理无语地望着陆绾离开的方向。
  “…”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绾走到前台，果然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站在景观树旁边，有点眼熟。
  不等她开口，那个女人就主动摘下墨镜，陆绾心中一凛，是她！
  纪航成的母亲？
  陆绾迟钝了一会，心跳加速地慢慢挪步朝董莉走去。
  “你好，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