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识海深处

  近日来，很少有人见到朱砂。
  甚至包括同他最为亲近的白杉，也是经常说不出来他到底去了哪里。
  当然，除了食堂那位洪胖子大师傅之外。
  不过在他看来，朱砂也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会准时出现。而且总是匆匆扒了几口饭之后，便会再度消失。
  其实朱砂并未走远，他只是躲在峰后树林那处“净土”内，开始继续对“小神纵术”中“凝神”之法进行修炼。
  近日来，这本“小神纵术”着实令他几乎彻底入了迷，甚至由衷感觉到，这本秘籍简直是针对他定身打造的。
  而且最令他兴奋的是，最近凝集神识之后，多次冲击大脑中枢，已经接近了成功。
  那道无形屏障之上已经裂纹如网，出现了千丝万缕的镂空现象，只是还迟迟没有彻底崩塌。
  它也许只是在等待着，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朱砂有着足够的耐心，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那么再多等上一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因为他清楚明白，如今距离彻底冲开这道屏障，所差的无非是最后临门一脚，这一刻或早或晚，随时都会到来。
  所谓功到自然成，既然功夫已经做的十分到位，剩下的自然不用再担心。
  人生便是这样奇怪，当你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时，却会凭空生出千难万险来拼命阻挠着你，而当你逐渐不去在意后，它却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面前。
  所以当朱砂彻底放松心意、完全不去刻意关注它的时候，那道无形屏障自行崩塌的时刻也终于来临。
  识海无声，却是天翻地覆。
  这无形的阻碍彻底破除之后，朱砂立刻感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无阻无碍，来去自然。
  自己的神识同那识海中枢，形成了紧密的连接融合之后，旋即感受到精神之力运转自如，较之以往更加的顺畅自然，可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似原本就是一脉相承的感觉。
  朱砂顿时如释重负。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最终彻底进入了这一念而动的奇特境界。
  这是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
  给予他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周遭一丈开外的事物影象，皆是清明在目，空前的清晰可见，一花、一草、一木、一虫，都在自己双眼的俯视之下。
  这种真实细微的影象，小到一滴雨露、一道细痕，一粒尘沙，都能够看的无比的清楚。
  一丈开外，仍旧一如既往，显然还不在外窥能力的范围。
  这便是小神纵术的“凝神期”感知么？
  这已经不是清晰，而是高清！超清画质！（出格，不是AV画质，哈哈）
  如此反差强烈的对比感受，使得他不由得大喜过望，开始更加专注其中。
  他忽然泛起了一个新的念头。
  对外一丈清明，范围可以随着实力提升而无限延展，那么对自己体内呢？
  比如说那“小神纵术”第二章“醒神期”所提及的：
  识海深层！
  这也是他自从在“武学阅览室”归来后，一直牵念的问题。想到这里，他没有半分停留，马上开始了进行入定。
  自那无形屏障破开之后，他已是隐隐的发觉自己的识海，较之以往亦有了大幅度的转变。
  它更加的宽广了，宽广到无边无际。
  可也更加的狭窄了，因为看不到边际。
  他更加好奇心大起，要进入自己识海内真正的一探究竟。
  入定之后，他逐渐忘却了心中任何所想，只凝聚着一道又一道神识，尽投放于自身识海中。
  然后顺着脑海之内，开始游走在头部各位置，如同暖流一般舒缓进入各处神经脉线内。
  在他那小小的打坐身影中，豁然周遭一亮，已经成功的产生了些许空间。
  空间愈来愈大，随着延展无尽，他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这里，正是他的识海内。
  奇怪的是，虽然这空间同以往几近相同，但是却也不尽相同。
  在这片广阔空间之中，更是浮现了一道人影，其身材五官、还有这笑容，怎么会那么熟悉？
  他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人分明就是自己的小我嘛。
  这是识海中我的本象么，
  跟真正的自己相比，简直缩小了几十倍。
  朱砂惊喜万分，望住眼前这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儿，心情登时变得不错。
  这是识海之本我，自我感知的本我！
  他兴奋的动了动身子，随着心念转动，那本我的人形，随即也晃动了几下，消逝不见。
  还是太过于虚幻啊！他感慨的暗忖道。
  看来需要更加切实的稳固境界才行，只有彻底将这幻象化实，才能让这个本我实现自己所具有的一切特征。
  举手、投足、微笑、甚至口出人言，同识海进行对话。
  一点也不梦幻，因为绝对会一步步实现。
  很快朱砂也发现了不对之处。
  就在自己眼前的这片识海，这片广袤的碧蓝天空中。
  确切的说，是那个本我面前的识海。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他的眼中居然有着那么一种晦暗不明的感觉。
  在那片天空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心内一直压抑着的那种奇怪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
  非常想，却又不能想。
  想会伤神，想会费力，不想的话却会永远迷惘，他自然不甘心。
  正当他有所疲倦懈怠之时，忽然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升腾而起。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开始了急速的变动，沧海瞬息化为桑田，风雨大作雷电交鸣。
  这是自己的精神力在肆意蔓延，朱砂没有刻意阻止，因为他也想看一下，那天空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蔓延无时，蔓延无界。
  很快，神识范围无限扩张开去，在那片天空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片混沌之地。
  其中的情况十分的复杂，各色云遮雾满的现象，甚至有电光闪烁其中，分辨不清真亦假。
  简直是一团桨糊啊！他感叹道。
  然后接下来，他立刻极为震撼的感受到，这片混沌之地的强大和坚固，
  坚不可摧、难以逾越！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修炼至今，却一直没有真正通透识海，原来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居然笼罩着一片可怕的混沌。
  朱砂隐隐有着一种感觉，假如真正推开这片混沌之地的大门，在那后面，似乎有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等待着他。
  心中，亦有些隐隐的渴望。
  那里，会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么？
  ……
  朱砂识海，混沌深处。
  这里，乃是一处自成世界，
  草原苍凉荒野，在无尽的虚空之下，足足延绵百里之外，入眼尽是颓败的土黄颜色。
  荒野无他，惟有高低无尽、干涸开裂的广袤土地。
  甚至连一阵阵的风，都是湿气形成的。
  地上长有比人还高的荒草丛，甚至不远处又连着一片又一片的树林。
  树林大部分早已失去生机，有些仅仅剩下躯干和枝桠，可偏偏还有不少树木生的十分茂盛，绿意盎然。
  死亡和生机并存，是这片空间的最大特色。
  荒芜是这片空间的主色调，色调的整体自然是冷的，
  而一间简陋的枯黄茅草小屋，却给这冷中带来了一丝暖意。
  这间十分突兀的茅草小屋，紧倚着一颗茂盛的巨大树木而建。
  这棵堪称为最为茁壮茂盛的树木之上，平伸出一道树杈。
  上面蹲有一个长相十分奇异的生物，于树干浑如一体，一动不动，静止的让人窒息。
  他，竟是个活物。
  一身黑色同橄榄绿色交织的长毛披身如被，那脸呈方形，长有一方既长又凸的红色长鼻，长鼻两侧却是两片豆腐般的白色，对比尤为强烈，在长鼻下方乃是一张血盆似的大口，旁侧还分别伸出两只森白獠牙来。
  这分明不是一个人，偏生四肢却又象极了人，只是这张面孔太过怪诞可怖。
  他神情委顿、身体躬萎，两片长眉更是垂落很长，一张垂垂老相。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紧紧盯住远方那片混沌之地，眼神中泛着慑人的光芒，从他那起伏不定的胸膛之上，可以感觉的到他非常激动，又非常紧张。
  在混沌的另外一边，似乎有着他的期盼、他的希望。
  “桀桀，快十四年了，终于，还是来了么？”
  他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怪物，不但能口吐人言，言语及神色间，还带着如此的沧桑和慨然。
  “你终于出现了，总算没有白白辛苦一场，”他继续自言自语道：“桀桀，只是比我想象中还要久了那么一点……”
  接下来他做了一个和他极度不符的动作，他跳下了那处高高地枝桠。动作之敏捷，完全不象刚才的老态龙钟之感。
  他自脚下极其随意地拣起一块石头，向那远处的大地用力一划。
  大地应声而开，滔天水浪漫了上来，顷刻间居然被他划出一道蓝色海洋来！
  海洋上巨浪滔天，雷声滚滚，好似他此时的澎湃心情。
  他将手里那一粒石，在那刚刚形成的海洋岸边，众多礁石之上，轻轻划了道痕。
  这道痕迹并不孤单。
  原来数块巨大的石头之上，都被划着密密麻麻的刻痕。
  岁月流逝，但痕迹犹存。
  他喃喃自语道：“在这识海之内，潮汐更迭蔓延了四千七百四十五次……我换石而划，整整划足了十三块礁石，就连这新的一块也快要画满，桀桀，难道不是快十四年了吗？”
  “虽然只是十多年，为何感觉比以往数千年的时光，还要更加的难熬！”
  他深深叹息一声，似乎要将那身躯内的愤懑尽数排出，一边向着眼前识海天地，歇斯底里发出那句心中的呐喊：
  “臭小子，既然来了，速度就不能再快一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