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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掩饰?

  在庆隆帝给的批复中,洪自良流放,涉案人员按律量刑。权墨冼破案有功,记上卓异的考评,以示褒扬。
  在高芒的朝廷中,每一年都会有各级官员的述职考评。年度的考评成绩相当重要,关系着每一个官员的升迁。
  通常来说,地方官连续三年考评卓异,就可以进京述职,由吏部重新分配更高一级的官位。有底蕴有银子的,再设法活动一二,就可能留京。
  而京官,同样满足这个条件的话,就可官升一级。是否调任,吏部会拟出折子来,由皇帝批复。
  “连续三年考评卓异”,这个条件看似轻松,却极难达到。难,就难在“连续”二字,差一年都要从头再来。
  无论是地方官还是京官,评语都是由上司来拟定。为了避免溜须拍马、却无真本事之人升官,同僚和当地德高望重的人还可以提出反对意见。
  这是一套相对严谨的制度。
  当然,里面也有空子可钻,但要做到也十分不易。
  这还尚未入秋,庆隆帝就提前将“卓异”的评语给了权墨冼,对他的认可表露无遗。
  顾尚书拿着批复,脸色铁青。
  洪自良如何,他已经不再关心。关键在于,拿到了今年的卓异,权墨冼就满足了“连续三年”的条件,从目前的“五品下”,摇身一变成为“五品中”。
  每一个官员品级,都有“上中下”三品。别小看这区区一品,其中的差别大了去。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升不上去。
  “五品中”,那就离四品命官只有两级之差。而四品和五品之间,只隔着一品,却犹如天堑鸿沟一般。
  四品京官,若到了地方上,那就是三品大员,足可独当一面;在京里,每日早朝参与朝政,在朝堂上有了直接与皇帝对话的权利。
  三省六部的四品官,就已经入了朝廷的核心圈子。再往上,就是三品朝中重臣。而二品官,在文臣里,眼下只有宰相朱自厚一人罢了。
  在前两年,权墨冼表现突出,庆隆帝甚至还将他从六品的员外郎,擢升为五品郎中。顾尚书纵然心头万般不愿,也只得给他一个“卓异”的考评。
  而今年,他多方加倍刁难权墨冼,就是盼着他会犯错,顺理成章地给一个“普通”的评语,断了他“连续三年卓异”的路。
  然而,权墨冼愣是抗住了所有的挑战,生生没有犯下任何错误,被他捏到把柄。
  洪自良一案,他让蒋郎中来抢功,也是存了不让权墨冼露脸的意思。哪里知道,弄巧成拙,反倒惊动了皇上,直接给了“卓异”。
  越想,顾尚书心头越是郁结。
  权墨冼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骨头,他堂堂三品尚书,还是他的顶头上司,竟然奈何不得他!
  这种事,未免也太过邪乎。
  如果说在最开始,为难权墨冼是来自关景焕的授意。那么到了如今,权墨冼的存在,已经变成了挑战他权威地位的一根刺。
  在刑部,那些最底层的人员,见权墨冼在他的打压下,始终屹立不倒,已经隐隐以权墨冼为首。
  顾尚书的拳头“嘭”地一声击在桌上,宣泄着心头怒火。离年终考评还有几个月,他就不信,不能将权墨冼打压下去!
  他在心头拿定了主意,他吩咐把蒋郎中唤来,要好好商议一下对策。
  权墨冼获得了褒奖,顾尚书等人固然郁闷,但有更多的人在真心替他高兴。比如刑部的捕快小吏,受过他恩惠的百姓,以及方锦书。
  “姑娘,婢子觉着,您今儿心情特别好?”芳菲打来清水,替方锦书受伤的胳膊处抹着生肌膏。
  生肌膏触感清凉,方锦书看了一眼正在愈合的伤口,抿嘴笑道:“伤口快长好了,我自然是高兴的。”
  “可婢子怎么觉得,您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伤口能不能长好。”见她心情不错,芳菲打趣着。
  这却也是实话,重生以来,方锦书没拿自己当回事。
  亲事也好、身子也罢,在她心里统统都不重要。她的所思所想,甚至于存活于世的所有意义,都为了替方家逆天改命。
  诚然,方锦书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既然重活一世,就该好好感受这世间的一切,方才不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换一个身份,看到的风光便截然不同。
  前世她际遇坎坷,幸福的时光极少。一路走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境地。
  后来,她终于熬成了太后,齐王终于成了万人之上的延平帝。他们的生命,不再受制于人,成为了全高芒最尊贵的一对母子。
  但,就算这样又如何?
  她并没有品尝到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有松了一口气之后的空虚,与高处不胜寒的寒冷。
  为了那个位置,她付出了青春的时光、泯灭了善良,独留下一颗长满荆棘的、满目疮痍的心。
  而今生,她拥有爱着她的家人,一心一意地宠着她、包容她、只想她过得好。哪怕她做出超乎常人的举动,也没有多问过她半句,更未要她为方家而奉献。
  这份满满的爱,于方锦书而言,是幸福,也是沉甸甸的压力。
  来自内心的不安,让她常常于半夜惊醒。尤其是进入庆隆七年之后,她总是梦到各种不祥的梦境,令她忐忑惶恐。
  这大半年来,她在亲人面前还保持着微笑。可芳菲却知道,在私底下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她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自家姑娘如此轻松自然的神情了?
  听到芳菲这样说,方锦书微微有些怔忡。是啊,自己其实是不在意伤口如何的,可为什么,要下意识的用这个借口作掩饰呢?
  而自己,又在掩饰些什么?
  “姑娘,”芳菲替她抹均匀了膏药,道:“您这伤口委实有些深,这么些天了,还是很明显。也不知道,权大人的伤怎样了。”
  “杨柳刚刚来的时候,也没提起他的伤口,想来应是无事了吧。”
  芳菲只不过是随手一说,方锦书却是心头一震。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好心情,是从听见杨柳禀报洪自良一案的结果开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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