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后知后觉去看裴行端一直捂着小腹的手,并不是被她咬伤的那一只,但依然被血浸濡。
  他看起来好难受,他的肚子那里...是受伤了吗?
  桑渴咬唇。
  dawn一瞬间感觉到怀里姑娘的变化。
  电光火石之间桑渴竟然本能地想靠近那个人,想去抓裴行端的衣服,想问一问他,疼不疼。
  “疼不疼..”
  就像是小时候,在泔水桶旁边,他们相互依偎在雪地。
  桑渴跪在裴行端身前,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棉,创口贴。
  姑娘的脸白到透明,印着无边的雪色,只剩下她微红的鼻尖,漆黑细长的眉眼。
  小丫头死死咬着唇,像是腿上的伤口长在她的身上。
  “呼,不疼不疼,吹一吹就不疼了。”她满目疼惜。
  而男孩子刚刚打完群架,落了彩,正无所谓的闷哼,拳头包拢着雪,肢体近乎冻到没有知觉。
  无人知晓,他在疼痛割裂间,头颅四十五度朝上,看见那一轮光彩皎洁的月亮。
  那样美好,勾引着他往下坠落、沉沦。
  他伸出手。
  手在女孩子耳畔相距五公分的地方,停下。
  最后他强撑着,恣意发笑,舌尖点齿,冲她厉声地吼:“滚!”
  *
  而今桑渴想问一问他疼不疼,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脚已经无意识地朝外迈,但是裴行端手按压着小腹,慢慢朝门口挪步,他已经转过身去了。
  他没能看见身后姑娘的动摇,桑渴想去抱一抱他,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dawn看着桑渴的眼梢、发尖,她紧紧皱着的眉。
  显然,女孩子,为他心疼。
  哪怕这个青年伤害她最深、最多、最绝望。
  她仍是千百般的在意他,她仍旧放不开他。
  dawn意识到这些后,开始皱眉,心绪被搅弄得复杂。
  他忽然萌生了一种很异样很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凭什么?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是种忌讳。
  dawn从未爱过人,世人都说七情六欲最伤人,倘若他一直都是那个僧。
  可是,他破戒了。
  不过是心思恍惚的当口,桑渴已经半个身体抽离他的怀抱了。
  dawn目光透出冷色,他去牵扯怀里的姑娘,结果青年走了两步像是忽然狠下了心,门帘翻飞再坠落,下一秒,他直直冲进了夜幕里。
  桑渴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瞳孔放大,心一下子从天堂摔进地狱。
  ***
  裴行端从书店落荒而逃的时候,差点撞到来给桑渴送鸡汤的阚老太太。
  银灰色的保温壶被老人家提着,健步如飞,身姿隐约跟某个差不多大年纪的老者重合。
  裴行端将她扶稳,愣怔着说了声抱歉,便抿唇不敢再瞧,之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阚老太心里打鼓,又不禁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小伙的背影两眼,虽然行色匆匆冒冒失失,在他的周围隐约还闻见了血腥味,不过那小伙看上去很是俊俏惹目。
  她收回想法,扭过身抬头,不远处的书店的门帘挂着,里面开着小灯。
  年轻时红娘出身的阚老太一心一意想给桑渴这个丫头寻个登对人家,她不禁联想起桑渴那小丫头也生的水灵,跟刚才的小伙模样倒是看着挺配。
  走进店里,发觉店里气氛有些不太对,在看见条纹衬衫的男子后,阚老太惊喜道:“傅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dawn正蹲着帮桑渴一块儿捡书,起身解释说:“我来接小渴回去。”
  桑渴状态不好,正在机械的收拾方才弄乱的书架,听见阚太太的声音,立马僵在原地,不动弹了。
  dawn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唤她的名。
  见桑渴一直低着头,阚老太笑着去执她的手:“小渴,阿婆今天特意给你煲了鸡汤,一会啊带回去喝。”
  女孩子还是不说话。
  “这孩子,怎么还害羞了呢。”桑渴今天不太对劲,阚老太抬头,冷不丁看见桑渴还红着的眼眶,一下子急了:“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呢?快给太太看看,被顾客刁难了?”
  “没,没有。”桑渴别过脸,小声说。
  dawn把遗落的书收拾好,抬头望见老太太和桑渴两个人面对面说话。
  女孩子显然还是没能从刚才的事件中缓过劲,蔫蔫的,神思也有些呆呆恍惚。
  面对老人家的关切,她只顾着点头。
  ...
  跟阚老太作完告别,关上店门。
  桑渴很自然地躲到dawn的风衣里边,她觉得冷。
  说她难受,她整个人却也面无表情,倒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令她觉得麻木的庆典,她是制胜的一方但看上去却像是落败的那一个。
  青年人灰头土脸地跑掉,而她并不见得好到哪。
  极端的厌恶是建立在浓浓的化散不开的幻想爱意之上。
  归根结底,她在乎那个名叫端端的少年。
  毋庸置疑。
  dawn的心思就变得更为微妙,作为他们之外横插进来的局外人,而他这个局外人却对桑渴产生了浓烈的别的心思,不再是单纯的医生与病患之间的纯粹。
  二十出头的姑娘,轻易就夺去了他的目光,他的心神。
  而这一切,是他从未想过的。
  桑渴抱住他心口的一瞬间,他几乎有种想摊牌的冲动欲望。
  小渴,忘掉那个人,彻底忘掉,向我投诚,好不好?
  恍惚之间。
  “医生,带我回家,好不好?”
  不要不要小渴,好不好?
  女孩子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打断了他的分心,dawn愣怔了一瞬,继而他对桑渴说:“好。”
  *
  桑渴躲在dawn的大衣下,他们慢悠悠走在小径,最后上了路边的黑色大奔。
  而无人知晓的是,不远处的草坪石墩上,正坐着一个人。
  黑色的、路灯映照不到的城市边缘地带,他像是什么游荡的孤魂野鬼。
  火光顺着指节皴擦,一缕青烟袅袅抬起,顺着头顶不甚清亮的月亮,一直弥散到天边。
  裴行端捂着缓缓渗血的小腹,用执烟的手抹了一把脸。
  烟吸尽,他站起来,彻底沉没进黑夜。
  *
  晚上,桑渴失眠了。
  她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跟去了ferry,跟医生呆在了一起。
  舅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桑渴默默地听,电话挂断后她缩进了被子里。
  dawn的办公室很大,她有好几次晚上就睡在这。
  床铺是专门为她收拾的,dawn特意为她买了鹅黄色的床单,被褥,并且重新为他自己购置了一张临时的折叠床。
  dawn就在躺在边上守着她睡觉。
  桑渴前段时间失眠的症状已经几乎没有了,可是今天因为见了那个人,她又开始睡不着。
  脑子很乱,很涨。
  “医生...”
  “小渴睡不着。”
  桑渴看着床头的暖光电灯,揉着眼睛。
  说完,她翻了一个身,跟一米外的男人面对面,对视。
  她的脸没有血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白。
  紧接着她将手臂朝他伸出,做出索求拥抱的动作。
  “抱抱我吧。”
  dawn身体一僵,眼底微荡,三秒后,他坐直身,然后上了桑渴的床。
  男人轻易将床压凹下去一块,桑渴抱住他的腰,主动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她觉得冷,莫名的,冷,闭着眼睛,她说:
  “我想忘掉他,想彻底忘掉他。”
  忘掉谁?
  “您帮帮我吧。”
  随着话语,桑渴揪着他衬衣的手愈加用力,丝绸的衣服被扭成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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