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第七十一片龙鳞(四)
第七十一片龙鳞(四)
由于教的不是同一科目, 阅卷时陈瀛州跟玲珑被迫分开,对此陈瀛州相当不开心, 但好在语文数学两个阅卷组在同一层楼, 离得很近,数学卷子比语文卷子改的快多了, 主观题也少, 他几乎是飞快地将自己分到的四十本卷子改完, 然后拒绝了其他老师需要帮忙的请求, 转身就朝语文阅卷组去了。
留下其他不是一中的阅卷老师面面相觑, “这不是还没改完吗?咋走得这么快?”
虽然说阅卷组人多, 每个人分四十本, 一本就是一个考场, 陈瀛州很幸运地被分到了填空题,他记性又好,都不用看参考答案直接改, 但一般改完自己的份, 其他题目没改完,阅卷老师们都是要互相帮忙的,哪有陈瀛州这样转身就走的?
有一中的老师在, 笑着说:“陈老师媳妇龙老师也是我们一中老师, 在隔壁语文阅卷组的,他肯定是帮龙老师改卷子去了。”
玲珑运气也很好,分到的名句默写与古诗鉴赏,虽然跟数学填空题比起来要慢一些, 但她改的是真快,其他老师就见她手上红笔不停地飞舞,卷子是一张一张接一张,跟电脑阅卷似的。
陈瀛州不仅来了,还自带红笔,同事们一边被喂狗粮一边艳羡这俩人的手速,人家不仅改的快,正确率还高,你说气人不气人?
其他组的卷子改的都快,就属语文组最慢,因为主观题实在是太多了,像是英语组,没到中午就全部改完录入,主要也是因为有一大部分都是选择题,答题卡一扫,老师们只要改英语作文就行。
语文组就不同了,反正到中午的时候都没改完,人家其他组基本都录入完成,玲珑改完了自己的部分,其他的事情她是不做的。一中的老师对她的行事作风也很熟悉,校长都好声好气说话的人才,在这儿跟他们一起改卷子是真大材小用。
因此玲珑理直气壮地牵着陈瀛州先走人,中午学校包餐,不过他们可不想在学校吃,玲珑对教师食堂的饭嫌弃的不行,大锅饭能好吃到哪里去?也就陈瀛州以前因为当班主任每个月不要餐费,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两人结婚后就很少来食堂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在小区附近的一个大超市停了下来,陈瀛州摸出手机查看备忘录,上面记载着家里缺了什么东西,大部分都是玲珑的零食,他推着购物车,不管玲珑朝里面放什么他都笑眯眯的,两人男的帅女的美,在超市里也很引人注目,玲珑对人类惊艳的眼神早已习惯,不过她有意收敛,倒是陈瀛州,不大适应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差点儿没同手同脚。
回到家陈瀛州洗洗手准备开始做饭,玲珑不喜欢烟火气儿,换作别人她是肯定不会进厨房的,但陈瀛州是个例外,她虽然不会下厨,却会在边上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哪怕只是递个土豆拿个锅铲,陈瀛州也美得冒泡。
他所渴望的东西,都是如此渺小,却又厚重,对他而言,给他再多的钱,也不如这一分一秒的陪伴。
把嫩嫩的牛肉切成丁,再把洋葱胡萝卜等配菜切好预备,煮开的水里放入面条,面条熟了后捞出过凉,陈瀛州对做饭很有一套,他父母离婚后,他一直跟爷爷住,爷爷是个酒鬼,根本不会照顾孩子,陈瀛州都是自己做饭。
味道虽然比不上大厨,但自有一番滋味,而且结婚后他对厨艺格外的感兴趣,常常在网络上搜教程然后自己在家里试做,看到爱人吃了自己做的食物露出笑容,陈老师心里就比喝了蜜都甜。
牛肉炒面做好后,他还鲜榨了一杯橙汁,玲珑过来帮忙端盘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辛苦陈老师了。”
陈老师脸红红地说:“不辛苦。”
他脱掉身上的卡通围裙,两人一人一盘,他媳妇……挺能吃的,陈老师从很久以前就在想一件事,他媳妇食量比他都大,可吃下去的东西都到哪儿了呢?真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因为她的腰肢还是那样细,抱起来也还是轻飘飘的。
玲珑喜欢用筷子吃面,卷啊卷啊卷起一大口,全部塞进去,牛肉炒的恰到好处,不会太嫩也不会太老,洋葱丁胡萝卜丝跟面条简直就是绝配,丰沛的酱汁裹满面条,色香味俱全,比教师食堂里的可好吃多了!
吃饱了饭,陈瀛州从不让她洗碗,玲珑便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等他,他们家的厨房是半开放的,坐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厨房忙活的陈老师,他身高腿长,衣袖挽到胳膊处,低头洗碗的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看,这样一个听话又温柔的人,玲珑实在是很难想象他流泪的模样。
陈瀛州洗完了碗又洗了手,刚出厨房迎面就扑来一个身影,他只好伸开双臂把她搂住,柔声说:“我手还没擦呢,都是水。”
“没关系。”玲珑说,“我又不怕。”
这哪里是怕不怕的问题,陈瀛州只好把手在自己的衬衫上擦擦干,才打横把媳妇抱起来,显然她很喜欢被他这样拥抱,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很甜美,陈瀛州也特别喜欢跟她亲热,就把她抱到客厅的落地窗前,这里铺了很柔很细的毯子,还有很可爱的靠垫,这样温暖的午后,两个人互相依偎拥抱,让他的灵魂都得到了幸福。
不管过去多久,陈瀛州都不敢想象自己也能有这样幸福的一天。他搂着怀里的爱人,轻轻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像是这种傻话,平均每隔几天玲珑就要听一遍,刚结婚那几个月,陈瀛州睡着睡着大半夜都会惊醒,然后盯着玲珑看,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总在想,这是真实存在的吗?我真的遇到能够携手一辈子的人了吗?她会离开我吗?她会讨厌我吗?她跟我结婚,是因为喜欢我吗……这样的问题,被玲珑发现后狠狠地治了两回,之后就算是睡不着也不敢再盯着她瞧了。
准确点来说虽然结婚好几个月了,但他们亲热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一星期也就两三次,陈瀛州视玲珑为女神,每次亲她抱她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亵渎了她,至于夫妻之事,他很喜欢,但从来不敢多做。
反正看着他那双温顺的眼睛因为欲望憋的红通通,玲珑觉得特别可爱,所以故意不松口,他也不要,初生小羊羔一般看着她,大抵天底下的女人面对这样的眼神都难以招架,惟独玲珑能够残忍无视。
陈瀛州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只要跟玲珑依偎在一起,看着她、抱着她,他就感到无比的幸福,这种幸福与满足是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他从小到大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突然得到了这样完美的爱人,便总害怕是黄粱一梦,如果他醒来,发现这种种都是梦,他会疯掉的,一定会。
玲珑倚在陈瀛州怀里玩手机,他真的是个脾气好到不可思议的人,无欲无求的,对什么都没有太强的执念,就算是抱着玲珑看她玩一天的手机也可以,陈瀛州可以全程不说话也不动,任由她依偎纵容她玩闹。
一秒钟都不想分开。
所以他并不是很喜欢出去玩,因为本身就不是外向的人,陈瀛州也不太喜欢热闹,人多的地方更是能避则避,同时也不擅长与人交往,是因为玲珑喜欢出去玩,他才跟着喜欢,其实只要能陪在爱人身边,每天都宅在家里才是陈瀛州最喜欢做的事。
但这样的话他从不会对玲珑讲,他想亲她,想要她,想跟她待在哪里哪也不去,这样的话他从来不讲,对玲珑从来没有要求,只有在极度不安的时候才会请求她不要离开他。
只要不离开他,只要愿意把他留在身边,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都能接受。
老师们改完了卷子,赶在放假前一天就在各大班级群里更新了成绩单,学生们哀鸿遍野,盖因这次全市统考的卷子难得一匹,哪怕尖子生也掉了几十分,十七班作为一中成绩最差的班级,除了语文数学好一点外,其他科目都惨不忍睹,成功成为高一平均分垫底。
相比较起来,十六班的语文数学成绩以及十五班的数学成绩都有了明显提升,陈瀛州属于很负责的老师,他可以不厌其烦地把一篇课文翻来覆去的讲好几遍,力求学生吃透,玲珑却不然,她可不关心这些小孩的成绩,她上课连书本都懒得拿,至于下面的学生爱听不听她也不管,反正只要不闹出动静来就成,十五班十六班的学生属于那种愿意学习但基础稍微差一些的,而陈瀛州跟玲珑两人在教学这方面显然实力强劲。
十七班嘛……刺儿头多,不爱听课的自然也多,饶是陈瀛州再怎么负责,对着一群木头能说什么呢?
但他一片赤子之心,玲珑也不会给他泼冷水。
期中考试结束后,十七班来了个转学生。
在这之前,十七班的学生们虽然不懂事不听话也不爱学习,但至少装也能装出个样子来,可这位转学生了不得,到校第一天,校长亲自把人领到陈瀛州跟前,陈瀛州默默地看着眼前戴着钻石耳钉还有紫色挑染穿得跟暴躁族一样的少年,很温和地说:“你好,我姓陈,你以后叫我陈老师就行。”
少年双手插兜,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校长让他到一边坐着等一等,等到下节课再到班级去,然后又把陈瀛州叫出去说话。
这位是本市知名房地产商家里的小孩,先前在其他市读书,因为跟人打架,把几个学生打残废了,家里花了大价钱才压下去又给他转了学,他父亲更是大手一挥给一中捐了一栋楼……而且他母亲那边还是在省厅工作的,可以说是家世显赫,哪怕是校长也没法拒绝。之所以放到十七班,也是因为放到其他班怕打扰其他学生……
校长眼巴巴看着陈瀛州,希望他能体谅,陈瀛州点点头:“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教他的。”
正好玲珑下课回来,听到他说这句话,嘴角一撇,得了,这家伙又忍不住犯老好人毛病了,别人稍微拜托他点事情,他就不知道拒绝,乖乖答应,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校长也瞧见了玲珑,尴尬清清嗓子:“龙老师下课啦?”
玲珑似笑非笑地睨了校长一眼,“是啊。”
在陈瀛州面前,她总是很温柔体贴的,陈瀛州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一拳可以把二百斤的校长揍到隔壁教学楼的墙上。
当然这么凶残的事情,是不能让陈瀛州小可爱看见的。
玲珑想知道这迟钝的家伙到底还需要多久才会发现他媳妇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娇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女人,想看看这家伙的反射弧到底能有多长。
新学生的到来,使得原本就不怎么优秀的十七班更是一落千丈。
所有的任课老师一听到要去十七班上课都头疼,新学生叫虞嘉茂,父亲正是大名鼎鼎的虞氏房地产董事长虞兴,家里钱多得花不完,作为虞兴的独生子,虞嘉茂身上有着一切纨绔子弟都会有的坏脾气,像他这样的出身,上不上学根本没意义,普通学生需要很努力才能考到好成绩去上重点大学考研考博,出来也不过是挤破头进虞氏给他爸打工。
因此,虞嘉茂非常瞧不起那些认真学习的傻子,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与普通人不一样,家里的溺爱也让他明白,他可以随意闯祸,因为爸妈总会为他铲除所有障碍。
一言蔽之,私以外全员蝼蚁。
所以别指望他会尊重老师,连校长他都不放在眼里,反正在他看来这群老师都是他爸的舔狗,不过捐了一栋楼,态度就这么低三下四了,可见钱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至于那位温柔的连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陈老师……虞嘉茂很想看他生气。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虞嘉茂迄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里,所遇到的任何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其实把人打残他哪里需要转学?赔点钱就是了,那么点钱就当是施舍给那些穷鬼的好了,真正让虞嘉茂转学的,是因为他搞大了一个女老师的肚子。
那女老师还以为跟他是真爱呢,虞嘉茂想想都觉得好笑,开什么玩笑,他就是觉得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挺有趣的,又看了几部女教师的黄|片,一时兴起罢了。
结果那女人还蹬鼻子上脸了,以为怀孕能拿捏他呢,虞嘉茂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反正他爸妈说交给他们去处理,他直接换个学校,一中比他之前读的高中更好一些。
不过虞嘉茂读不读高中都无所谓,他家里有权有势,只要他想,随随便便给他弄个名牌大学的名额,送出国镀金回来,照样让其他人高攀不起。
因此他刚到一中读书没两天,就开始打架斗殴,平时绝不穿校服,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老师们也都知道他家里的背景,所以不会管他,惟独陈瀛州例外。
他是个很负责任,也很关心学生的老师,可虞嘉茂是那种能教好的学生吗?他是个天生的人渣。
他想整陈瀛州,却不朝陈瀛州下手,而是盯上了玲珑。
怎么说呢,脾气这么好的老师,如果他的漂亮老婆被人上了,他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吗?
虞嘉茂是真的很好奇,他身边有一票被他的钱他的家世吸引来的走狗,反正不管到哪儿虞嘉茂都不缺小弟,他在上个学校都敢把女老师肚子搞大,还有什么他不敢干?
只要他爸叫虞兴,他妈叫耿云莲,他就能在这个世界上横着走!
玲珑来十七班上课的时候,虞嘉茂开始在课堂上插嘴,他也不是回答问题,对玲珑所讲的知识点也完全没兴趣,而是在玲珑提问后把手举得高高的,玲珑懒得理他,当作没看见,他还得寸进尺了:“老师!我想知道你的三围!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啊!”
对于这位美丽高贵的数学老师,男生们很少有说不感兴趣的,只是玲珑对他们一视同仁,谁都不搭理,冷淡的不像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因为这种令人畏惧的气势,男生们也不敢跟她贫,虽然玲珑对他们成绩如何完全不关心,但她看这些成绩差又不肯学的学生时,那眼神宛如在看低贱的蝼蚁,轻视又不屑,毫不掩饰。
这会儿陈瀛州一问,班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数学老师肤白貌美,每天的衣服发型首饰都不带重样的,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从来没见过如此精致的女人,自然好奇,只是玲珑也没把自己摆在老师的位置上,她看这群人类小孩,跟看路边的石头没什么不同。
哦……还是有点不同的,毕竟路边的石头不敢问她的三围。
“跟你们说说?”玲珑轻笑,没有羞窘没有恼怒,嘴角微勾,“你算什么东西?”
虞嘉茂脸一沉:“老师,我是喜欢你才问你,你可别不给面子啊。”
玲珑手里捏了根粉笔,虞嘉茂话音未落,粉笔头已经正中他的脑门,一阵剧痛,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教室里一片哗然,显然对于数学老师这一手大家都没想到。
瞥了虞嘉茂一眼,玲珑继续道:“坐好,不要交头接耳,也不要讲话。”
她语气淡漠,与其说是要求,倒不如说是命令,不知怎地,有些感觉比较敏锐的学生甚至觉得……这位数学老师,好像都没有把他们当做活人看。
当然这事儿玲珑是不会跟陈瀛州说的,这家伙感情纤细又温柔,虞嘉茂算什么玩意儿,她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他碾死。
虞嘉茂在玲珑这吃了亏愈发愤恨,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想做,你越是不给,他越是想要,甚至偏执到不择手段,反正不管捅出什么篓子,他爸妈都会善后的,那他还怕个屁!
不就是个普通的女老师么!他还真就不信治不了她了!先把她狠狠玩弄一番,再让她被辞退,看她还怎么拿那种不屑的眼神看人!
隔天下午全校班主任开会,陈瀛州拿起会议记录本跟笔,玲珑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本来说好一起回家的,结果突然要开会,陈老师顿时很不开心。
玲珑在办公室里等陈瀛州,瞬间帮他把新收上来的名句默写专题卷子给改了,她改得超快,因为是第一节晚自习,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人,其他老师都看班去了。
这时候有人敲响办公室的门,“报告。”
玲珑随意说了声进来,那学生就走到了她面前:“老师,班主任说在学校长走廊那里等你,让你赶紧过去。”
玲珑听了,放下手里的红笔,意味深长道:“哦?是吗?”
来人是十七班的一个男生,有点微胖,戴着眼镜,看起来他很紧张,因为天都慢慢冷了,他的额头居然还在冒汗。没等这男生回答,玲珑便站起身:“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她都懒得问正在上晚自习,你应该在教室,而陈老师在开班主任会,你是怎么出的教室,又是怎么遇到他,而他分明带着手机又为什么一定要你传话的。
算了,十几岁的小孩,讲究那么多细节干什么呢?
一中的长走廊,就是衔接校门口到操场的一段路,装点的古色古香非常漂亮,学生们也都很喜欢这个长走廊,不过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上课,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到了约定地点,没看到陈瀛州却看到带着几个高年级男生的虞嘉茂时,玲珑一点都不意外。
她丝毫不慌,反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虞嘉茂还以为她是吓傻了,可那些无数个世界里被揍过的人才知道,当你看到龙女大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意义很简单:你,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