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没有副本的副本战（九）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石锤镇李斯特的宅邸中。
作为祭祀学院的学生，珍妮很清楚频频向神灵寻求指引，容易适得其反（跟以慈悲著称，喜欢聆听信徒倾诉的光明女神不同，盖亚的脾性有点差）。可内心的焦躁不安，还是让女孩踏上冥思台，开启了与女神的沟通。
“伟大的盖亚，您的子民祈求您的指引……”一遍遍呼唤着不知在何处的造物主，理智与情感交织的矮人将最近发生之事悉数告知，渴望对方能解除自己的迷茫。“父母和陈昊的劝诫是为我好，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每逢空闲时，我又会记起赛利姆哥哥曾经的许诺。请您告诉我，他真的是在骗人吗？”
恋爱之人的一个特点，就是容易多疑反复。倘若陈昊在场，多半会哭笑不得表示理解，甚至可能照搬岗前培训时学到的心灵鸡汤，安慰对方几句来涨好感度；但在少年做出抉择，与李斯特同行的当下，留在宅邸的矮人女孩，其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为了不遗漏神灵的启示，冥思时注意力会必定高度集中，因此当微弱响动传来时，全神贯注的珍妮很快捕捉到了。“咦！？”询问始终得不到回应，某人干脆解除冥思，好奇地循声走去。
相对简朴的作风，让李斯特夫妻并未有许多仆役，日常琐事多是亲力亲为。如今他们率队出征，偌大宅邸空空荡荡，使得声响愈发明显，女孩稍加驻足，很快发现源头来自书房。
估计是那个喜欢阅读的傀儡吧。自顾自下了判断，珍妮不疑有他走向目的地，大大咧咧推开了门。“我说，你能不能别整天在里面吃——”
抱怨戛然而止，仿佛冥冥中有谁摁下了暂停键。目瞪口呆伫立原地，眼见赛利姆拔出短剑，任由鲜血自老人腹部喷涌而出，珍妮突然觉得面前之人很是陌生。女孩此刻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为什么？
可能是表情过于明显，亦或者相处时早把对方摸了个透，即便当事者话未出口，铁砧骑士依旧懂得她的心思。“一点小小的波澜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抬腿把办公桌前的卡尔踹开，赛利姆若无其事说道：“明明可以活下去，偏要自寻死路，这些老不死的还真顽固……”
早已听不见对方的滔滔不绝，亦已看不到赛利姆混杂着得意与焦躁的神情，动作僵硬地低下脑袋，珍妮眼里只剩下正捂住肚子、生命力迅速流逝的老者。鲜血透过指缝汨汨流淌，打湿了身下的地毯；指尖挂有挣扎时黏上的木屑，依旧保持着想要夺走对方武器的姿势；瘦小干瘪的身体因失血不自觉蜷缩，双眼瞳孔亦逐渐放大。
珍妮很清楚，父亲的侍从已经陷入弥留，仅凭自己的法术根本救不了他。
双手用力握拳，以至于指甲好似戳破了皮肤；情不自禁咬紧牙关，面部肌肉连带着微微抽搐。经过了短暂的惊讶、不知所措与悲伤后，另一种情绪在女孩心中增长，一如赛利姆的自说自话，愈发清晰明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本不想弄到这个地步的~”用沾满鲜血的钥匙打开抽屉，赛利姆低下头仔细翻找，导致他忽略了珍妮气场的变化。“只要你当初愿意嫁给我，那个矿场就能名正言顺变作我的产业——”
“然后呢？”
“然后，全国品质最好的‘拉格纳之思’就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在配合那样——啊哈，找到了！！”满脸不耐在抽屉里翻找，赛利姆突然两眼发光，从地契、信件等文书类物品中抽出一个小薄本，满脸贪婪狂笑起来。
“就是这个，石锤家族的秘籍，《饮食男女》烹饪指南！！”
书页有些泛黄，封皮与装订的绳子也是便宜货，甚至有些内页还粘在一起，但在赛利姆心中，这些因素都不是问题。忆及‘那位大人’曾吐露的细节，青年只觉得未来尽在掌中，甚至小腹都不由冒起一股热流：
如果克里斯蒂娜殿下真如小道消息所述，对那道菜念念不忘，那么掌握了关键食材与烹饪方式的自己，就有希望入她法眼。甚至可能更进一步，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美人江山尽入囊中！
在赛利姆得意洋洋之际，旧伤在身、被骑士侯嘱咐保管钥匙的老人努力转动眼睛，注视着呆若木鸡的矮人女孩。使出仅存的气力，他皲裂的嘴唇动了动，随即脑袋一歪再无生机。尽管没能听到，但凭借对其的了解，珍妮仍然读懂了卡尔的遗言。
快跑。
细究起来，这句话其实很合理，作为一名预备祭祀，在近距离对付持械着甲的骑士实属以卵击石，更别说她还把施术必备的战锤留在屋内。只是遗传自父亲的不服输，让终于明白真相的女孩拒绝就此罢休——
起码不能让那个戏弄自己的男人，如此轻易得逞。
想到就做，一向是珍妮的风格。默默朝逝者低头致意，抬起头的矮人双目一凝，瞬间发力奔向站在桌边的青年。冲刺、疾停、转身、抬腿，动作一气呵成，待铁砧骑士反映过来时，穿着皮鞋的小脚已经与他的膝盖来了次亲密接触。
并未料到面色平静的女孩突然发难，以为她屈服的赛利姆立马遭重，被踢得失去平衡跌坐在地。待他气急败坏睁开眼，揉着后脑勺打算起身时，却看见娇小的女仆正抱着一本书背对自己跑向了房门。
一本书…
一本书。
一本书！！！
双眼骤然睁大，抬手欲阻止对方的赛利姆情急之下，相貌狰狞拔出了腰上的匕首。“把它给我，你这个小婊子！”口中倾泻着恶毒的咒骂，他把匕首反转了半圈，握住匕尖朝珍妮扔了出去。
噗嗤一声，锋利的短兵扎入女孩体内，尖端甚至透体而出，刺入了那本《饮食男女》。发出一声痛呼，珍妮迎头撞上了走廊的墙壁，直弄得眼冒金星，但她很快回过神，强忍痛楚直奔向屋外，连伤口都顾不得处理。
女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这本书，不让它被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