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刘家的骑射, 武功传承当然不是绝顶的, 梁晟也清楚, 只是他明白, 刘芳的确没有跟随其他人习武的可能。所以纵然他心里还有疑惑, 却也没有实际的证据, 只能暂时压下, 含笑相信了。
他看着刘芳并不打算继续闲谈的模样，笑了笑，却依旧不打算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道，“刚才还真是惊险，要不是三姑娘反应及时, 恐怕陛下是要受伤了。”
刘芳心中腹诽：他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 她并没有搭理梁晟的意思，只是敷衍地道, “公子谬赞。”
梁晟却还笑着道, “哦, 对了, 在下失礼, 方才还没有通报姓名, 在下梁家梁晟，字竟承，乃梁家嫡支长房之子, 在家中排行老大, 若是三姑娘不嫌弃，可称呼在下一声梁世兄。”
刘芳却淡淡道，“哦，原来是梁公子，失敬。”
梁晟：……
他特意扯下挡风的面罩就是想看一看自己这张也算得上无往不利的脸蛋，是不是能够触动到这位刘家三娘，没想到，对方还是这般无动于衷，甚至隐隐有些不耐烦？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袁维，心中暗笑：这梁晟，恐怕是头一回碰到对他的脸蛋不买账的世家女吧。
也是，刘家的第一位女掌家继承人，怎么可能如此庸俗，轻而易举就被一张皮囊所惑？
不过，想必梁晟心里一定很难受。
梁晟的确心里难受，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他倒是觉得，刘家三娘如此性情，真是不愧为可以成为他对手的人。
“三姑娘这时出门打猎，可是想要捕猎雪狐？”
到了冬日，其实打猎的人并不多，要不是为了雪狐这般珍奇的皮毛，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冒着风雪出门的。
只是找个借口出门引蛇出洞的刘芳：……
“哦，并不是，不过是在家中无聊，便想着出门随意走走罢了。怎么？梁公子是为了雪狐而来的？”
同样是找个借口出门看戏的梁晟：……
他笑了笑道，“非也，只是出门赏雪罢了。”
刘芳淡淡点头，“哦，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告辞。”
还想继续纠缠的梁晟：……
“请。”
他看着刘芳转身带着墨荷离开，再次笑了，眼中满是兴味。
“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袁维站在一旁淡淡道，“可惜，你早已成婚，而且，儿子都已经八岁了。”
言下之意，你年纪比人家大太多了。
梁晟：……
他没有这个想法好吗。
况，他是知道自己与刘芳之间不可能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更别说有那种念头了。
他对袁维笑了笑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竟然敢直接把羽箭对准魏成帝，虽然表面上看，刘芳的举动是在救人，可事实上，他们都知道，对方就是故意要震慑魏成帝的。或者说，刘芳是想吓唬魏成帝，让他打消迎娶自己为后的念头。
袁维眼光一闪，淡淡道，“是，确实有趣，不过，这样的有趣，对你我而言，却并非好事。”
梁晟脸上笑容一收，眼光一沉，“确实。”
这样棘手的对手，真的太可怕了！
他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小看了对方。
梁晟长叹一声，扯上了面罩，淡淡道，“以后，恐怕你我需要打起十二万精神来应对了。”
袁维却沉默不语，垂眸掩去眼中的暗光。
应该说，是你罢了。
…………
魏成帝回到宫中，就立即找了太医过来诊脉，刚才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以至于他现在的心都还砰砰砰地直跳，未曾回神。
别说是他，他这次带出去的护卫们也都全都回去歇息了，依旧恍惚着不敢置信。
等太后得知刘芳所为，立即就带着人过来，等太医等人退下，内殿中只剩下她和魏成帝，太后就忍不住道，“皇儿，你还是坚持要娶这个刘家三娘？”
魏成帝沉默半晌，最后叹息道，“母后，朕已经无路可退了。”
太后还是不甘心，“可是，她这般性子，你能保证日后她进宫之后能够安守本分？”
魏成帝再次沉默。
太后苦口婆心地道，“皇儿，换一个人吧，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魏成帝眼光沉沉：真的还有别的办法吗？
…………
魏成帝休养了三日，这才缓过神来，开始上朝，之前的事情，其实朝中众人都知道，京都之中也有传闻，只不过魏成帝好歹还是记得不能在这个时候彻底得罪刘家，所以第二天便有了恩赏的旨意，恢复了刘家一门士族的身份。
不管刘芳当时是怎么想的，到底她是救了魏成帝，这是事实，所以，哪怕被吓得半死，魏成帝也只能憋屈地下了这道恩赏的旨意。
刘志看着一派淡定的刘芳，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这个女儿，她当时怎么就敢这么做？
这让他想起幼年时，祖父的事情，还有当初带大他的父亲，每次说起祖父的脸色都是一言难尽。
或许，年轻时的祖父也是这样的吧。做的事情，总是那么大胆，让人提着心，却又忍不住打心底里敬佩。
这样的个性，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刘志现在也有父亲生前的感觉：这都是什么事啊？
…………
魏成帝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御史台列举了袁，梁两家的多项罪状，而且让众人哗然的是，这些罪状全都有十分严谨的证据，一时间，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梁晟在家中接到消息的时候，都惊住了，他不可置信地问回禀的仆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事情如此隐秘，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而让梁晟意想不到的是，还不等他有所布置，梁府就直接被刑部的人带领禁军给全都锁拿下狱了，包括他自己在内。
被关进了刑部大牢的梁晟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就败了的。
直到袁家人也同样被关进了对面的牢房，他没有看到袁维，这才恍然大悟！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就会背叛了他呢？还毫不留情地把整个袁家都直接坑了进来？
大牢中的梁晟莫名其妙，可在朝堂之上的众位大臣们，还有宫中的魏成帝，却觉得心惊不已。
到底是谁？怎么就突然发难了？
而就在这时，魏成帝派去刘府提亲的礼部尚书夫人，以及郭家的老夫人却回复道：刘家答应了这门婚事，同意让刘芳进宫为后。
魏成帝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明明是已经按照他的想法成功定下了刘家女为后，可是他却半点喜悦都感觉不到，反而越发觉得不安了。
可身为一国之君，他不可能朝令夕改，也不可能反悔之前的承诺，不然，那就是彻底得罪了清流一派，也是彻底失去了他这个帝皇唯一能够依持的人脉。
这种感觉，还真是难受憋屈到不行。
可偏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魏成帝也只能是硬撑着笑脸，做出一副欢喜悦狂的样子，吩咐礼部准备定亲，大婚等事宜。
…………
文贤居
这一次，坐在这座园子里的人变成了袁维与刘芳。
刘芳悠然地下了一子在棋盘上，袁维看着她秀美而清冷的容颜，眼神有些恍惚，缓了缓，这才道，“接下来，你是要进宫了吗？”
刘芳颔首，“嗯，这是已经定好了的。旨意已下，不可能更改。”
袁维垂眸，缓缓道，“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做的。”
刘芳却淡淡一笑，“嗯，确实，可是这样做，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袁维抬眸看着她，忍不住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知心人相伴一生？”
刘芳笑容一淡，看着他道，“像你这样？”
袁维至今没有娶妻，一个世家嫡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掌家继承人，却至今都没有娶妻，可见，这其中的争斗是多么的可悲。
袁维苦涩一笑，“我倒是想，只是知心人却另有宏图大志。我纵然愿意等候，她也不会在意。”
刘芳眼光一闪，垂眸不语。
其实，她与袁维一开始只是利益缘故而合作。
她想要彻底清除世家弊端，袁维则是想要报仇！
有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家人，其实才是最可怕，也最让人心寒的狠心人。
为了复仇，袁维甘愿放弃一切，付出一切，不过他运气好，碰上了刘芳，所以，刘芳就顺势与他合作，联手把袁，梁两家都给坑了。
嗯，六年前的那一次，其实也是他们联手的缘故。
说起来，袁维这人，还真不像袁家人，反倒是更像刘家人，跟刘志，刘蒲他们的性子有点像：重情义，重家人，更重视天下。
袁维看着刘芳风华初显，让人惊艳的容颜，眼眶一酸，喉咙有些哽咽。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冒出这样的情愫，可是当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已经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一直沉沦下去，就算是知道她进宫是另有所图，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如刀割，难过得几乎快要失态！
他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力持平静地看着刘芳道，“我会等，用余生来等。”
刘芳震惊地抬眸，看着他坚定而认真的眼神，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