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很快, 又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 京都百姓们又热热闹闹, 熙熙攘攘地到安平寺参加庆典。
  由于京都里的人大多数都去参加浴佛节了, 所以城内的许多店铺今天都是放假的。
  因此, 外出做工的妖精们也都放假在家了。
  刘芳看着这群妖精们, 头有些疼, 总不能都带着吧？
  她也看不过来啊！
  不过，这些妖精们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而且基本上修炼的时间很长, 却修为很菜鸡。
  要说它们会对百姓怎么样，刘芳是不相信的。只是，它们修为再菜鸡, 那也是妖精, 刘芳还是要谨慎对待的，防止它们会闹出什么事来。
  而这些妖精呢？
  原来没到刘家这里的时候, 它们过的日子那真是一个惨啊, 所以, 它们现在都是很珍惜如今安静平和的日子。
  知道安平寺里有浴佛节这样的热闹, 它们自然也想去看一看。
  往年, 它们一来, 还没有彻底放下对人类的戒备，二来，那时候京城大部分的百姓, 还是不知道妖精这回事的, 遇到了肯定还是会害怕。
  可现在过去几年了，它们也渐渐与京都百姓们相处融洽了，百姓们也都习惯了它们，并不会害怕什么的。
  自然而然地，这些妖精就放下了一些戒心防备，也有心情去看看热闹了。
  …………
  刘芳也知道，它们并没有什么错。
  要说错，那就是命运让它们得了慧根，开了灵智，终于从懵懵懂懂的生命之中苏醒过来，懂得了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说白一点，也就是它们可以通过学习，再依靠自身的优势，未来有一天有可能会超越人类，做出更多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这些，对于人来说，恐怕是非常可怕的。
  刘芳觉得：那些抓妖师，大概也是怕，这些妖精多了，寿命又肯定会比人更长，以后妖精绝对会比人类的修行者更多，更厉害。
  所以他们才会这样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要刘芳说啊，这也就是无能的庸才的想法了，真正惊才绝艳之辈，想的绝对不是害怕这些妖精如何如何，而是欣慰：修行一道，人类并不是孤独的。
  有竞争才能有进步嘛。
  光是自己牛有什么意思？
  独孤求败就很过瘾吗？
  大多数能够达到独孤求败的人啊，最渴望的就是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刘芳真的不懂这些抓妖师们的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打仗的将军都知道，要是没有仗打了，他就没有价值，没有饭吃，更严重点的，他甚至会没命。
  这抓妖师也是一样啊！
  你把所有妖精都收了，除了，那以后，不就是要失业了？
  这个职业也没有必要存在了啊！
  倒不是说，为了留住抓妖师就得留着妖精，而是让大家都有一个正常的生存环境嘛。
  人家打仗的将军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挑衅对方，掀起战争啊，对不对？
  哪怕是要生存，要吃饭，那也应该保留一定的底线与做人的原则嘛。
  难道说，因为对方是敌国，守卫边境的将军们，就可以无缘无故地直接带兵打过去，占领了对方的国家，杀光对方的百姓？
  历史上这么干的国家，基本上也没什么好下场的。
  也正如抓妖师，妖精也得看是什么样的，才去抓，才去除。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一个相对平和的生存环境，抓妖师也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就跟衙门，守卫边疆的军士一个道理，平时没事的时候，那就闲着呗，练一练功夫啥的。
  然后等有事了，哦，出了案子，有了罪犯，或者是边疆有人来滋扰百姓了，挑衅国家尊严了，那就自然而然，有活干了嘛。
  有妖精们在，等哪个妖精干了啥不好的事儿，那抓妖师就可以出动了啊！
  没必要非得把所有妖精都杀光了，这才算完。
  道家一派是暂时没落了，可就为了兴盛门派，便去杀光这些修行本来就比人类艰难许多的妖精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等到哪一天，这些妖精被逼到绝路，彻底放弃了原来的原则，真正破罐子破摔的时候，那遭殃的又会是谁呢？
  说到底，这不跟两个国家打仗，输赢遭殃的都是百姓们一样嘛，上面的贵族皇帝啥的，他们还不是一样，该怎么过依旧怎么过。
  这抓妖师与妖精之间的纷争也是如此啊。
  到头来，倒霉的都是那些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凡人们。
  那些抓妖师们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们会觉得愧疚吗？
  不会的。
  在他们看来，牺牲一些平民百姓，就可以彻底灭杀了这些妖精们，这是值得的，这是为天下安定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有谁问一问，这些百姓们是怎么想的吗？
  没有乱起来的时候，就算有妖精，这些百姓也没感觉不好啊！
  是，坏的妖精害人确实是很糟糕。
  可这就跟一个城市里出了一个连环杀手是一样的。
  你不能说，这个城市出了这么一个人，就是这个城市的问题吧？
  就是这个城市的人有问题吧？
  所以啊，妖精，再如何，它没有害人之前，其实就跟一个分不清好坏的普通人是一个样的。
  要是，它最后害人了，那除了它是应该的，就如同警察抓杀人犯一样。
  杀人犯一天不杀人，谁也不会知道他/她会是个杀人犯，不是吗？
  那为什么，对妖精，就不能一视同仁地看待呢？
  无非就是歧视呗。
  一种高高在上的歧视。
  对于这样的种族的歧视。
  就好比后世的宠物一样，养的时候，挺好，各种心肝宝贝。
  等到丢出门，不养的时候，其实也都是像随手丢掉一个不喜欢的玩具，淘汰一部老旧的手机一样。
  可从来就没有人问一问：这些宠物们，它们是怎么想的？
  或许它们没有很高的智商，或许它们也只有天性之中的本能，可它们依旧是一个生命。
  要是不能完全负责任，是不是就不应该纵容自己的一时贪念：好萌啊，我想养。
  事实上，能够坚持养着的人，并不是很多。
  所以，对待妖精，这个世界里的抓妖师，也跟后世这些脑子一热就想养宠物的人一样，都是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些生灵的。
  这样的观念，刘芳确实是不赞同的。
  就如同婚姻。
  离婚的存在，不是为了让男男女女之间，可以更加放纵自己的感情，而是让人们可以在人生道路上，多一些选择。
  可后世多少人对待婚姻是极其敷衍，甚至是随便的？
  啊，家里催婚呢，那就相亲吧，差不多就可以了，然后就结婚，随后一年两年的，甚至是三五十年的，就又开始闹腾了：离婚！
  嗯，这样其实也不能说错。
  可是吧，婚前是不是要慎重考虑一下呢？
  这样至少在婚后离婚，也不会各种埋怨，或者是各种后悔了。
  做任何事，都是要负责任的啊！
  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想法不是吗？
  而这个世界的抓妖师便是这样的，自以为正义，事实上，他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过了吗？
  刘芳只见过一次，就知道，他们没有。
  兔妖小灰那一次，还能说姚乐他们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
  可正因为他们年纪小啊，才能看出，他们的师门长辈们到底是怎么教育的。
  抓妖可以，那你搅和了人家的酒宴是不是该道歉一下？该赔偿一下？
  可是姚乐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的，甚至还觉得刘芳这样想，特别奇怪。
  现在京都的妖精越来越多，百姓们也渐渐习惯了这些妖精们在他们身边生活。
  然而，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刘芳也遇到过很多的事情。
  比如，妖精一个不小心，把人家的碗碟都洗碎了。
  不管这个碗碟价值几何，那是不是都得赔偿？
  再比如，妖精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家的地面都给劈裂了。
  那这是不是又得帮人家弄好？
  或者是赔偿银钱给人家修补？
  还有那蛇妖。
  它能干嘛？
  一开始光是出门就够吓人的了，后来还是刘芳想尽办法，让它的眼睛不要老是竖着，阴森森的。
  尝试了很多法子，终于是让它的眼睛圆滚滚的，再加上它长胖了，又缩短了身子，自然看起来就萌哒哒的，有点卡通蛇的感觉，人们看着才不会害怕。
  那一开始的时候，人家害怕了，刘芳是不是就得上门赔礼道歉，任人家骂？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人家被蛇妖吓出了什么毛病来，一命呜呼了那种，刘芳也得负责啊！
  谁让她收留了蛇妖，还让它出门了呢？
  这些，其实都是很正常的人与人之间来往的规矩，习俗。
  可抓妖师们呢？
  他们是抓妖，是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十分正义凛然。
  可是他们抓妖的过程之中，搅和了人家的生活，有说过什么吗？有为此而负责吗？
  都没有的。
  这样一来，再对比一下刘芳这边，她是收留了这些妖精，但她也做到了负责到底啊！
  没有说收留之后，任由它们搅和别人的正常生活。
  相反，为了这群妖精能够融入人的世界，她也做了很多的努力。
  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那些抓妖师一来就想像以前那样喊打喊杀的，百姓也不是傻子，真的就会任由他们这样瞎搞。
  妖精再如何，没有害人，没有做出扰乱他们生活的事前，反而能够帮着他们，做出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那百姓们自然而然就会维护这些妖精。
  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现在的抓妖师，在京都已经做不了原来那样的随便抓妖了，他们郁闷不解，可依旧没有见他们改变。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刘芳当然不是圣母，她帮助这些妖精，也是因为它们自己也争气，一直都老老实实的。
  要是它们当中，有哪一个做了不好的事情，刘芳现在还能这么安稳地收留它们？
  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
  现如今，浴佛节庆典是京都最热闹的盛事之一了。
  刘芳为了对百姓们负责，才会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带着它们去。
  最后，她还是决定相信它们。
  这也是对她，和这些妖精们的一次最大的考验。
  要是这次它们都没有搞事，那就证明，刘芳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可行的，也是正确的。
  要是这次它们出了什么事，那刘芳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所以，刘芳就让这些妖精，按照资历排序，来得早的就带来的晚的，一对一地看着它们，不让它们乱来。
  刘芳数了数，一共十八只妖精，包括兔妖小灰在内，分成了两个大组，再分成六个小组，三个一小组，这样互相监督着，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刘芳最后对它们说：“你们可是要知道，现在的安定日子，是你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不管如何，你们要想继续在人世好好生活，那就得努力争取，努力做好一个好妖精该做的事情，懂吗？”
  众位妖精点点头，表示明白。
  没办法，它们虽然识字，可都不会说话。
  吱吱吱的，刘芳也懒得听这种吵吵声。
  “咱们的口号是：做一只文明有礼，懂道德，懂律法的善良小妖！为了逍遥的生活！加油！努力！”
  随着刘芳的话语，众位妖精全都抬头挺胸，额，没有胸的，就挺直了腰身。
  反正，就是昂昂地点头，附和着，仿佛在跟着刘芳一起喊口号一样。
  动员完了，也交代好了，刘芳就一挥手，带着这群妖精们出发，去安平寺参加浴佛节了。
  刘夫人他们看到穿着各种衣服的妖精们，都微微一笑，招手让它们一起坐车去。
  尤其是几个小侄儿，呜哇呜哇地抱着各自玩的好的小妖精上车，热热闹闹地出门了。
  刘芳捂了捂胸口，总觉得，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但愿，不会伤害到百姓，也不会伤害到这些妖精吧。
  …………
  这几年，随着刘芳家人增加，空净每次下山化缘的时候，也都会给她送怀安大师的平安符。
  有了这些平安符，刘芳是不担心家人的安全的。
  可浴佛节庆典，有这么多的人，她真的怕，那些抓妖师会不管不顾，就在今天闹腾。
  那肯定会牵连到百姓们的。
  想到这，刘芳还是觉得不安。
  她提着跟她坐一起的兔妖小灰的长耳朵，嘀嘀咕咕地对它交代了一番。
  兔妖小灰现在读的书多了，智商也是越来越高，懂得东西也多了很多。
  所以，刘芳交代它的事情，它基本能明白，也懂得这样做的含义。
  刘芳看着它道，“要记住了，一定要看好它们，不要让它们随便接触外人给的东西，我是怕那些抓妖师不择手段地搞事。”
  兔妖小灰点点头：知道知道，那些人很阴险，它懂的。
  等到了安平山下，刘家人下了车，带着一群妖精就慢慢走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