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见故人
-第二十六章-
再见故人
伟大的雷葛魔导师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自己刚把徒弟一行七人救出虎口，马上亲手就送进了狼窝。
艾米浑身无力，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很不好，如果一定要选择，艾米更喜欢自己做刀俎——事实上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黑炭头，在阴暗的角落里呆得时间长了，人会发霉的。你这种待客之道，真让我对贯穿数个创世神界的伟大种族感到了悲哀……”艾米闭着眼睛，无力地推开胸前的箭尖，说话的语调却轻松无比。
“阁下，真是有着猎犬的耳朵。”水无痕端着寒冰十字弩哭笑不得，敢把寒冰十字弩推开的人，此前还从来没有过。
“拜托，给我一条毛巾，要热的。”艾米坐在地下，还是紧闭着眼睛，看上去多少像一个刚刚从桑拿间走出来的客人。
水无痕非常无奈地向旁边的暗精灵魔导师伸手示意快点给弄条热乎毛巾出来。
郁闷的魔导师手忙脚乱地把水囊里的水加热，然后倒在毛巾上，递给了水无痕。水无痕接过来还不是很满意，用力把毛巾拧了拧再递给艾米。
艾米接过后，先替旁边的佣兵小白板灵宝儿仔细擦干净脸蛋，包括精灵小女孩娇嫩的尖耳朵，然后再将自己脸上的浮土擦掉。
小白板睁开眼睛后立刻看到了一脸尴尬笑容的水无痕，小女孩白嫩嫩的小手狠狠地指了指后者的脑袋，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卑鄙无耻！”
“艾米兄，贵太对我似乎很有偏见。”水无痕一脸无奈。
“哦……如果诚实也是一种偏见，我宁愿偏见到底。还有，哪里有你这样做老大的，一点都不知道体恤下属。兄弟们，别老拉着弓弦了，手指会受伤的。”艾米冲着周围几个暗黑精灵友好地挥了挥手。
“收了吧，总要给艾米阁下一点面子，说起来，上次虽然坏了我们的事，却也救了暗精灵一次，就算相抵了。”水无痕只能挥手示意，没办法，实在没办法，暗精灵大首领一直觉得自己挺是个人物，也挺算无遗策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遇到艾米，马上就要走背字。
小佣兵团成员们此时才有闲心站起来观察一下天空之城这颗人类文明最璀璨的明珠。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黑幕，从无限远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头顶，脖颈稍微辛苦一下，这黑幕又从头顶延伸到另外一个方向的无限远。黑幕之下应该就是鼎鼎大名的天空之城，看上去面积非常大，最高大的建筑物是9幢魔法塔，比艾米等在地穴中见到的那些魔法塔还要高出很多，塔尖直接顶在了黑幕上，如果没有这九根塔尖，整个天空之城就会像贴饼子一样糊在黑幕上。这应该是魔法帝国鼎盛时期的建筑物。
每一个塔尖上都不时爆发出一团团光芒，蓝、金、青、绿、银……颜色各不相同，各色光芒有时会被吸引成一条条各色的蛇形闪电，脱离开本来的魔法塔，摇曳着咝咝作响地扑向另外一个魔法塔，每一次蛇形闪电的撞击，整个黑幕上都会被照亮，城市大地会发出一阵阵颤抖……
啧、啧……不仅仅是小佣兵团员们看得惊讶，暗黑精灵们也被天空中的一幕所吸引，大首领水无痕仰着头，嘴里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想不到，九星连珠魔法阵……我一直以为人类拥有的最高魔法阵能力不过是六芒星魔法阵，他们竟然也掌握了最高的魔法阵……伟大呀……”
“诸神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水无痕嘴里念叨着。
“什么意思？”艾米被小白板扶着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问。
“九星连珠魔法阵，能够吸引天地的力量，这是直接可以与诸神抗衡的魔法力量……”
水无痕的话被艾米打断了：“我不明白的是你后一句话。”
“呵呵……”水无痕抿了抿嘴唇，古老的精灵种族存在了这么多年，却遇到了艾米这样的克星，也算难得：“艾米兄，暗精灵存在了几个创世神界，其间我们也用魔法掌握过整个世界。为什么魔法帝国立国不过2000年，就被天底下所有的力量联手推翻了呢？怀古叹今……”
“为什么呢？”艾米似笑非笑。艾米并不十分讨厌水无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这个位置上应该做的，而且他还做得更好一些，如果艾米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只有同样的选择。
“嘿……还不是他们太猖狂。暗精灵王朝最辉煌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奴役自己的人民，对于其他势力我们也是拉上一群去斗另外一群。魔法帝国倒好，对内以苛刻条件为界限，以少数人奴役大多数人；对外，他们不仅直接对抗神界，龙肝凤胆这道美味是真实存在魔法帝国上层宴会的，天下三大牧族人丁零落也饱受魔法帝国摧残……嘿嘿……否则，你认为为什么魔武大战进入到后期，反魔法联盟为什么能够拥有数以百计的巨龙骑士？为什么在那个时期成立的几大公会全部向魔法帝国宣战？”
艾米无语，人类总是这样，贪婪且不知足是人类最大的原罪。
水无痕脸上的笑容像黑蜜一样浓厚，这倒把从来都是财胆包天的艾米吓了一条。还好，水无痕也发现自己这样的眼神孟浪之极，马上拉出了另外一个话题：“哦，忘记恭喜您成为森林精灵王国的摄政王。作为一支已经没落的精灵种族，我代表全体暗精灵，真诚地提出一个建议：我们想邀请您同时出任暗精灵第897521代国王。”
一边说着，水无痕一边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王冠，艾米眼睛一亮，伸手就把这精致之极的小王冠接了过来……
小白板还没有什么反应，森林精灵王国第一武长老满脸怒气腾地站了起来，接着下一秒后，又腾地坐了下去。
“这……玩意很值钱么？”青洛坐下去的瞬间，艾米一句话让大多数暗精灵手部颤抖了一下。
这都是什么话？！这玩意能以金钱来衡量么……哦……说错了……这顶流传了几个创世神界的王冠能以金钱来衡量么？
王冠一共有九瓣花蕾，每一个花蕾上镶嵌了一颗不同颜色、形状也各不相同的珠子——这种珠子来自于龙界，而且只有进化到六阶后的巨龙才可能会在眉心孕化出这种极为珍贵的龙珠。暗精灵纵横几世，这样的龙珠也不过收集了十多枚。龙珠本身已经蕴藏了巨龙的力量，这亿万年来又得到无数暗精灵大魔导师浇灌魔法力量，这里面蕴藏的力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这个王冠有一个不为其他种族所知的名字——暗夜不死星冠。
戴上这个王冠，就拥有了九星连珠魔法阵的庇护，除非是来自于主神一级的攻击，否则……几乎可以无视所有魔法系攻击。
“怎么样？艾米阁下可有这样的想法？”水无痕笑着问。
艾米立刻摇头。用大脚指头也能猜出水无痕这样示好的原因，这个家伙已经把艾米最终被册封为精灵王国摄政王这一件事情当做上一次妖精森林之行的第二大收获——第一大当然是成功地破坏掉妖精森林里庞大的魔法阵。
森林精灵和暗精灵历经万万年，流了太多的血，暗精灵相当清楚，只要还是森林精灵坐在国王的位置上，暗精灵就永远不要想和平地获得精灵界的出入权，也不用希望能够迅速繁衍子民积攒足够的力量渡过“天崩地裂”的劫难。换个人类掌权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尤其这个人类还是一个典型的商人——这样的结局，暗精灵们睡觉不小心梦到了都会笑醒的。
“算了，这个忙我帮不上。”艾米把王冠又塞了回去。池寒枫遇到这类事情一定会欣然笑纳，至于办不办事情，对不起，那要看心情怎么样。艾米在信誉方面却是有口皆碑，作为一个佣兵，他把一切递过来的东西都视为酬金，只要他收下来，他就一定会完成，如果他自认完不成，不管送来的是什么，一律都会推掉。
军人是政客的基地，军人称佣兵为职业流氓。政客与职业流氓的差别也就恰恰在于此——职业流氓比政客更看重信誉。
“那就算了……”水无痕笑着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王冠收回来。
“这一次，我们说不定还得联手。”水无痕抬手指了指九座魔法师塔：“这九座魔法塔，每三座为一个小循环。我们暗精灵一族，在魔法帝国时期就一直有人潜伏在天空之城，据说，天空之城魔法塔每一个小循环守护着一个物件，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历代长老有人判断是神界语言的翻译，还有人判断不一定是什么神奇的物品。艾米兄有没有兴趣？”
原来如此，果然还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天空之城、魔法塔、九星连珠、每三座魔法塔守护一个物品……嘿嘿，大部分人看到的是三个物品所具有的价值，却看不到这价值背后隐藏的死亡阴影。
“这……不好吧。”艾米把头摇得飞快：“君子成人之美，都是身外之物，我怎么会和水兄来分东西呢？这事情，我还是让给水兄吧。”
身外之物？既然都是身外之物，那上来干什么？旅游么？水无痕在心底恨不得骂娘，脸上却还得陪着笑：“呵呵，艾米兄，实在不是和你客气。你还不知道这座城市的危险吧？”
危险？艾米微微愣了一下？
水无痕立刻开心地笑了：“这座城市建立后，本来的目的是向天下显示魔法帝国的力量，因此，早期是一个开放城市。进入魔武大战，天空之城作为帝国都城，通过九大魔法塔，调动各大魔法军团魔法骑士、魔武士、魔弓手等军队在世界各地扑灭反抗烽火；魔武大战后期，越来越多的势力加入反魔法联盟，原来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空中魔法城市陆续被反魔法联盟攻克、击落，在这种情况下，剩下不多的魔法城市又成了浮动的堡垒，天空之城当然是最大的一个，在这个城市上设置了九门禁咒级魔法炮……”
“禁咒级魔法炮？能释放出禁咒魔法？”艾米连忙追问了一句，只有大魔导师这个级别才能自由控制禁咒级魔法，普通魔导师释放禁咒级魔法一般都是小心翼翼的，一旦释放失败，多数以生命作为代价。
“对，这个级别的魔法现在说起来很神秘。但是在魔法帝国时期，魔导师非常多，所以不稀奇。天空之城的九门禁咒系魔法炮最大的特点在于三点，第一是距离，只要操控魔法炮者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魔法炮就可以打到；第二是速度，在白天，魔法炮的冷却时间是30分钟，也就是每30分钟可以发射一次，在晚上冷却时间只有20分钟，发射频率更快；第三是魔法属性，在这个世界上，魔法分为三大系，生命系是风、水、冰，死亡系火、土、暗黑，还有就是神圣系，这九门魔法炮一一对应一系魔法，根据敌人的不同，可以调用不同的魔法炮，完全可以克制任何属性的敌人。这三点综合在一起，这九门魔法炮就非常难得了。”水无痕侃侃而谈，艾米等只能在一边做学生。
“我一直以为去年法诺斯搞出来的浮城很厉害……”
水无痕不客气地打断了艾米的话：“如果天空之城去攻击汉堡，只需要火系、暗黑系、冰系三门炮一轮齐射，汉堡城就不再存在。嘿嘿……”水无痕冷笑两声：“如果不是魔法低潮……不……是魔法干涸期的到来，这些魔法炮无法继续使用，就这一个天空之城，反魔法联盟最少需要拿200个龙骑士的尸体来填坑。”
“这话说起来就太长了，我们还是来说这个伟大城市里存在的危险吧，魔武大战后期，为了防止有敌人闯进来破坏，这座城市里设置了非常多的禁制，足以单独对付龙骑士这个级别的敌人；另外，这座城市的动物园内，魔法师们曾经从异空间带回来的物种，这些物种……现在应该还活着。上一次小规模魔法潮汐，我们的三位大魔导师曾经联手送两位族人来到过天空之城，可惜一死一伤，就是被不知道的怪兽袭击；还有，这个城市里战死了太多的勇者，他们死后怨灵不散，而这里一年四季看不到太阳，阴气非常重，这些怨灵经过20000年的磨炼，强大到极点……假如这座城市没有这么些危险，艾米阁下，你认为还会等到你来发掘么？”水无痕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威胁的味道——当然不是来自他本人。
艾米哑然失笑，水无痕还真有一张好嘴，明明这家伙恨不得马上把天空之城拆成零碎搬回家，三言两语中就把自己摆在了急公好义旁观者的角度。
“我不太理解，既然暗精灵一族有能力进入天空之城，为什么不多送点人过来？送上100个魔导师上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艾米确实对此不解。
艾米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水无痕愣住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通过魔法阵把人送到天空之城，这个过程中不仅是要穿越空间，还要安全地穿过罡风地带，就算有大魔导师能力，一次能传送一个人已经很勉强了。暗精灵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了，哪里能像精灵王国摄政王一下子抽调上百位魔导师，一次性送7个人上来，还把一头坐骑送了上来……嘿嘿，大手笔呀。”
艾米、大青山、沙若、青洛几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古怪的神色，艾米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喃喃自语：“我们上来……就是雷葛老师一个人的力量……”
“你说什么？”这一次不仅仅是水无痕惊呆了，他身后四五位暗精灵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艾米兄，您确认您不是在开玩笑？在我的资料中，雷葛先生只是一位刚刚走出祈愿塔7年的魔导师，按照他的实力，就算他竭尽全力在大量魔法水晶的帮助下冒着内溃的危险，一次也不过能送一两个人上来……而且成功率非常低……”
……
艾米、大青山、沙若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水无痕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听不到了，眼睛里只是在虚空中看到了雷葛魔导师在绯红的湖畔吃力地画出一个又一个五彩的魔法字符……清澈的泪水，随即从三个年轻人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魔法历七年六月一日，魔导师雷葛在主持大型魔法传送阵后，从此失去了踪迹……
战后，魔法师公会曾经派专人前往桃花湖畔寻找雷葛的痕迹，但是……时过多年，界林又经历数次战争，所有的痕迹早已被抹去。雷葛作为众神大战期间最早出现的魔导师，在魔法公会最后的记录是五个字：“失踪或自爆。”
桃花湖，艾米一行七人，从那以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