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聚集
李御史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王太傅知晓了,他的眉头紧皱,嘴唇因为这冬季干燥的天气而有些蜕皮,忍着喉咙里的不适,他看了一眼即将要落下的日头,径直从轿子里下来,眼睛因为过度疲劳而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才问跟出来的仆从:“怎么样,礼物送过去了吗?”
最近王首辅那个老匹夫可不怎么配合二少爷的事了啊。
之前那几天还是叫的挺欢的,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东宫添堵,但是反而不知道为什么,亲孙子被抓了之后,那个老匹夫反而改变了态度。
最近这些天,他都一反常态的保持了沉默,也不发表意见。
但是如果连首辅都不发表意见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要听沈阁老葛阁老的了,毕竟还有谁能比他们更加位高权重更加让圣上和朝臣信服呢?
他知道那个老匹夫怕是对这次他们掳走王奇的事有些不满了。
不过他也不怕。
老匹夫那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还有一个亲孙子,他可不怕老匹夫不低头。
自顾自的进了面前一座老旧的民宅,李御史抿了抿唇,便伸手嫌弃的拿了一块帕子把鼻子捂住了,有些嫌弃的道:“都是血腥味儿,你们怎么办的事?!”
这里的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但是不是李御史说的什么血腥味儿,而是大粪混起来的味道,因为要避人耳目,这个地方最好不过了,倒夜香的人,连邻居都嫌弃,没人会来这里,更没人会关注这里。
大家都涌上来,七嘴八舌的让李御史消消气,忍耐忍耐。
李御史打眼一看,见其中王太傅的姻亲齐家的齐三老爷也在,就笑了笑,哟了一声问:“怎么,你竟然也在?”
他说着,一面往里走,一面道:“说说吧,你那姻亲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最近那老匹夫打什么主意呢,光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出身粗陋,改不了那些村言俚语,大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齐家三老爷也没觉得如何,摇了摇头就叹气说:“这谁能知道呢?老头子处事可滴水不漏,都没跟我那妹妹透露一星半点儿,我那妹妹至今只怕都还不知道儿子是失踪了,只以为儿子是去同窗家里了,为着这个,我也往那边跑了好几趟了,但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嘿,也不知道怎么着,就修炼成这样儿,我也没看出不对劲来,婉转说要见见我外甥吧,他就说还没回家,贪玩儿,少年人就是这个心性......”
李御史讽刺的牵了牵嘴角:“王太傅这是打算跟我们来一个割袍断义?啧啧,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光是舍弃这个孙子有什么用?
把柄还握在他们手里呢。
李御史哼了一声,已经到了屋内了,便一屁股在椅子里坐下,干脆的问他们:“王首辅的大孙子怎么样了?”
这不是大孙子了,有人想提醒他,但是却还是先回了他的话:“李大人放心,没事儿,那又不是他的耳朵!咱们大伙儿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李御史笑了。
是啊,他又不是真的想跟老匹夫结仇。
这官儿以后他还是要当的,只不过是大家彼此都有秘密捏在别人手里,所以有些事不得不为罢了。
王奇的耳朵要是真的没了,王太傅回过味抽身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才不会真正把王太傅得罪死呢。
现在不把事情做绝,以后就还有谈的希望。
他呵了一声,看了齐三老爷一眼,道:“好啊!现在就只希望咱们首辅大人能够给些面子,不要叫我们太难做了。”
否则他们还得去割无辜的人的耳朵,你说这多不好?
齐三老爷自己也急啊,他急的不行。
老狐狸太沉得住气了,要是明天大朝会上老狐狸真的还是一言不发的话那怎么办?
到时候木已成舟,难不成他们真的得杀了王奇?
他觉得所有事都被弄得一团乱麻。
虽然心里焦虑的厉害,不过齐三老爷还是尽量自如的道:“要是按照我的意思,不如现在就再给首辅送另一只耳朵去?”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他,没料到亲舅舅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齐三老爷顾不得这些。
当初王大老爷开采私矿的时候,他没少插一脚,本身就是浑身都是漏洞,现在只能堵住一点是一点了。
如果王首辅能够阻止太子回来,只要徐二少爷高兴了,那自然这些麻烦也就不存在了。
还有另外许多好处。
跟这些相比,什么外甥,见鬼去吧。
他外甥多的是,不差这一个。
再说了,若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仍旧还是那个好舅舅。
李御史也有些诧异的挑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他如此急功近利,不过他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就点头道:“也好,正如你所说,王首辅人老成精,咱们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若是他真的狠下心肠呢,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多送一个耳朵给王首辅,他就知道我们不是闹着玩儿的了,想必也会想的更清楚一些。这件事就交给.....”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的灯笼被风吹的呼呼地响,不一时,窗户啪的一声被风给吹开了,冬天的北风从窗户中呼呼地刮进来,吹得人脸皮发麻。
李御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烦躁的道:“快关上!”
齐三老爷看了众人一眼,自己没动的意思。
他才不动呢,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他的分量比较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去关窗,但是才走到窗户面前,那个人的背影就僵住了,双手维持着关窗的姿势,但是窗户却半点也没关上,寒冷的北风仍旧肆无忌惮的吹拂进来。
叫人冻得头皮都发麻。
怎么回事?!
李御史和齐三老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耐烦了,训斥那个人:“做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跟个娘儿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