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谈心
“你知道吗？”皇上缓缓的开了口。
“年少时，我跟随我的上级去南方办差，愣头小子，不懂规矩，很是受了一番磋磨，年轻气盛看什么都不顺眼，在食楼里横冲直撞，不小心冲撞了一位小姐。”
皇上又停了下来。
宋皇后扭头，皇上的眼神飘得好远，好似飘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
“那是一位很好的小姐，她带着一个粉紫色的斗笠，脚上的鞋尖还缀着几粒米黄色的珍珠，她身边的丫鬟不住声的呵斥我，周围的人也都指责我，十分的让我难受，这时那小姐站了出来，拦住了丫鬟，轻轻的扶了我起来，风把斗笠上的粉紫色细沙吹了起来，露出那小姐的面容”
皇上又停了下来，皇后也不催促，安静的坐在一旁。这些话怕是皇上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是他心底的回忆，自己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等着。
皇上缓缓的回了神。
“就这一眼，我就再也没有忘过。”
没有过多的形容，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就生生刺痛了宋皇后的心，眼前这个看似无情的男人，却也有这般深情的时候，可惜，可叹，这深情的对象却永远不是自己。
宋皇后有些意兴阑珊，这样听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讲述自己的年少情深，是这么的让人懊恼。
“之后我多方打听，仅仅知道了她的名字。其他的再也不知。回到家后，父母高堂就给我定了亲，我没有抗拒，像所有人一样平静的接受了，可有些时候我也会畅想，那个粉紫色的少女若是生在京城，我是不是就能鼓起勇气上门去提亲那，可生活是生活，梦想是梦想，德芳的母亲就这样进了门，她很是贤淑，深得母亲的喜欢，匡义和光义也很喜欢这位大嫂，我在外做事从来不需要担心家里，好似她什么都能应对什么都能做到，渐渐的我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即便是次子、三子夭折时，我也从来没有过多的安慰过她。”
皇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母亲在时，偶尔也会说我几句，让我多关心关心枕边人，可我从来没放在心上，直到她生德芳去世。”
皇上又停了下来，宋皇后看着皇上没落的表情，突然间就没了脾气，人死灯灭，什么都去了，再来表达哀思，显得多么的讽刺。
“那时候正是关键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回家操持她的丧礼，全部都是母亲一手在办。等我终于回到家时，只剩一个黑漆的牌位。德芳被抱到母亲那里抚养，我的院子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女主人，就突然变的那么的空旷。
我的心突然觉得很痛，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可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局势动荡，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让我想她的事情，我只是命人不许动她的所有东西，一切都要保持原样，等着我，等我不忙了再来处置。”
皇上轻笑一声：“结果我却再也没有闲下来。”
“登上这皇位之后，百废待兴，我也就没了多余的时间来处理她，直到有大臣上奏，请我再立皇后，当时的国库分文没有，我愁的头都大了那里还有心思娶妻，我回绝了大臣的上书，可德芳母亲的事却让我一直挂怀，有一天夜里我一个人回到了从前住的房子。
院子还是从前的院子，可是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感觉，她的东西都好好的放着，我这才发现，她有一手非常漂亮的绣活，她喜欢看书，字也写的漂亮，我们有四个孩子，可我好像今天才刚刚认识她，她的首饰盒里首饰就那么几件，我翻来翻去好像没有找到一件是我送给她的，连那些是她惯常带的，我好像都没有印象。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薄情的可以。
我很后悔，我想要是我要是没有娶她，以她的能干肯定过的比现在好，是不是就不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如果我当时娶的是哪位粉紫色的少女，是不是也会让她在我的家里独自凋零。
可惜，一切都不能再重新来过。
而现在我能给的只是一点死后哀荣。”
皇上叹口气，轻轻的转了头。
看着宋皇后继续道：“我让后位空了五年，可这后宫不能没有皇后，然后你就进了宫。”
宋皇后低下了头。这是一桩新郎新娘都不十分愿意的婚事，满意的都是些旁观者。
“你还那样的小，我不知道这样的皇宫适不适合你，还好，你做的不错，可惜，我还是这样的忙，陪你的时间也并不多，好在这个宫里还算清净，我也希望你能再这里过的舒心些，后来你有了德安，我就更放心了，女儿总是比儿子贴心，在这宫里有她陪着你，你总是不孤单的。”
宋皇后想想自己这皇后确实比别的皇后做的舒心些，早些年还有些不安分的，可后来皇上去后宫去得越来越少，再不安分的人，也慢慢的没有了，自己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个后位会被谁抢了去，可那又怎么样？不是一样的寂寞孤独。好再这么多年，自己早已适应了。
“这紫宸殿你来的最少，还没有刘贵妃多，我总想着你是不太愿意见我的，必竟我们的年龄差的这样多，我甚至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就像这次我生病，知道你担心却也从来没想着跟你说一说，直到我知道你在查花蕊，我才知道我又错了，我应该先好好告诉你的。”
宋皇后惊讶的抬起头，不知该做何回应，皇上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埋怨自己去调查花蕊夫人吗？
皇上生涩的扶上皇后的手。
“我即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妻子，我这样薄情的人，或许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却会护你周全，若不是坚信没有危险，我怎么会让花蕊进宫。”
宋皇后颓然的点点头，开口道：“臣妾明白了。”
皇上了解花蕊的来历，自己就不需要再查下去了。
电石火光之间，宋皇后开口道：“难道花蕊夫人就是陛下年少时遇到的哪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