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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相位之争

  左相府里,凤鹤轩从书房出来,看到空荡荡的院子,突然停下脚步问身后的人,“小姐呢?”
  跟在身后的,是凤鹤轩平日里的近卫,听到凤鹤轩突然这么一问,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才道,“小姐一早便出府了,此时尚未回来。”
  凤鹤轩沉吟了一会儿,道,“等她回来了,叫她来书房见我。”
  “是。”
  这边才刚刚应下这话,便听到了前边府中的丫鬟下人见到凤沫染的时候打招呼的声音。
  凤鹤轩皱了皱皱眉,往前走去。
  凤沫染是回来了,但是显然情绪并不是很好,至少从她面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了。
  这两日凤沫染在做什么,凤鹤轩多少还是知道的,这些年凤沫染的心思究竟如何,也没有人比凤鹤轩更加清楚了,妻子早逝,只留下这个一个女儿,凤沫染还在嗷嗷待哺的时候凤鹤轩就是一个人做爹又做娘的,只是,即便他做得再尽心,也仍旧不能像一个母亲那样为女儿做最好的打算。
  只是,在他看来,凤沫染是极少让自己操心的,这个女儿,一向对自己严格要求,什么都想要最好的,这般性子,倒是与他相对内敛的性子有些不一样。
  这会儿见到凤沫染这般不愉快的样子,凤鹤轩似感叹似无奈,“沫儿。”
  “爹爹,你怎么在这儿?”凤沫染有些惊讶。
  凤鹤轩挥退了身边的人,道,“今日又出门了?”
  凤沫染不出声,显然是并不太愉快。
  凤鹤轩也不说什么,见凤沫染一副不高兴的坐在厅中的椅子上,他也在主位上坐下来,“今日出门遇见谁了,谁敢惹本相的女儿这般不高兴?”
  凤鹤轩幽幽说着,凤沫染听到他这么说,突然抬起头,神色颇有些认真地道,“爹爹,你想不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凤鹤轩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凤沫染唇角微扯,“女儿没有胡说,女儿虽是女子,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这些年,朝中两位丞相,虽说左相右相都是百官之首,但是,辰国以右为尊,这些年,爹爹与阮嵩明争暗斗,我与阮家的女儿也是明争暗斗,如今,他们都没有了,难道爹爹就没有别的想法么?”
  凤鹤轩有些不悦地看着她,“沫儿,你一个女儿家,想这么多这些事情做什么?”
  凤鹤轩语气明显有了几分的软化,却也间接承认了这件事情。
  凤沫染眼眸微低,“女儿家又如何,如今难道不是也有一个女儿家与爹爹一起同朝为官,甚至就要取代了爹爹丞相的位子么?”
  凤鹤轩眼眸一沉。
  凤沫染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道,“爹爹,咱们凤家与阮家真是天生的死敌,阮嵩还在的时候,他与你作对,阮嫣还在的时候,她与我一起在这永嘉明争暗斗,如今,阮嵩是不在了,但是却给爹爹留下了一个劲敌阮弗,阮弗的出现,早已让女儿这个曾经的永嘉姝色黯然无光,爹爹,我不甘心!”
  凤沫染说到最后,语气沉了几分,便是握着手帕地手,也用力了几分,指尖已经有些苍白,将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
  凤鹤轩明白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沫儿,以前你不是很沉得住气,对自己很有信心?”
  凤沫染冷哼一声,“若是没有阮弗,我自然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这永嘉城中其余女子,谁还能被我放在眼里。”
  凤沫染眼圈微红,“可如今,多了一个阮弗,她是阮弗,是晋王在意的人。”
  见到一向要强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般泫然欲滴的样子,凤鹤轩也心软了几分,“你真的非晋王不可?”
  凤沫染以手中的手帕抹去了眼角的两滴眼泪,“女儿对晋王的心思,爹爹又不是不明白,整个辰国,除了晋王,爹爹觉得,还有谁能与女儿相配,何况,爹爹这么多年一直这般低调,不就是为了等待晋王么,爹爹不就是看准了无论辰国如何变化,最后一定是晋王的么?”
  虽然凤鹤轩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精明的阮嵩选择了楚王而不是更得元昌帝偏袒的晋王,但是,凤沫染这番话,确然是他的心声,所以,他只是抿唇沉默。
  只是……
  “如今阮弗虽然深得陛下的信任,但是,却也没有任何时候明面上表示出阮弗与晋王之间有什么。”阮嵩沉声道。
  “爹爹,你不知道。”凤沫染突然有些着急地站起来,“就算在外人面前,什么也表现不出来,可是,女儿是女子,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凤鹤轩沉眸,确实是,如果元昌帝真的有意将诸位传给玉无玦的话,那么阮弗最后必定会与玉无玦连在一起,只看着情绪明显有了变化的女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凤沫染轻呵一声,“爹爹可知道,同知府的玉兰花,是晋王亲自着人去寻来的,可知道往常一直跟在晋王身边的小狐如今已经是阮弗手中的玩物?”
  凤鹤轩眼睛一眯,眉头微皱起,“这下可是有意思了。”
  凤沫染有些不甘心地道,“若是这样,以后这朝中,还有爹爹什么事情?”
  凤鹤轩几乎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受到一个人的影响如此之大,原本如果阮弗只是阮弗的话,这些都算是女子之间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插手的,只会在自己女儿出手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但是,俨然,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只是将阮弗当成一个寻常的闺中女子来对付。
  见到凤沫染这个样子,凤鹤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沫儿想要如何?”
  凤沫染狠狠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如果阮弗没有了,或者她看起来并不是外人知道的这般望尘莫及,还有什么用?”
  ----
  距离阮弗那一日在皇宫中与元昌帝说了外边对于朝中相位的争论才刚刚过去不到三日,外边的风向,却突然起了变化。
  原本许多人的关注点其实都不在阮弗的身上,至少,即便在悬而未决的相位的争论,虽然与她沾了一些关系,但是其实说起来,并不是争论的重点,如今……她的风头,竟然隐隐有超过原被争论最多的阮嵩的趋势。
  坐在招贤馆二楼的雅间里,透过雕花的窗户,阮弗静静看着招贤馆中学子们的高谈阔论。
  招贤馆虽是大多数学子们的地方,但其实多少有些鱼龙混杂,至少,求仕不成,也有些人成为一些官员府中的幕僚,所以,有时候,听听这里的声音,实际上也可以暗中知道一些朝臣的心理风向。
  此时此刻,招贤馆一楼的大堂里正热闹非凡。
  “若我来说,左相位置可以不变,只是,难道右相的位置空缺了下来,就不能换些别的人上去?”有人高声发话。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不知兄台想说的是如今朝中哪位大人?”有人很快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哪位原本提出这个问题的的人,却没有那么快回答了,反而是绕着圈一般地问道,“林兄消息灵通,目光高远,不知可有什么想法?”
  那人却举起一个酒杯,隔着几乎是一个大厅的距离与原本说话的人遥遥敬了一杯,有些似笑非笑,倒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其他人也在纷纷议论这件事,不过有人看了看,心中早就明白了。
  “阮同知虽说是女子之流,但是,却深得陛下的信任,况且,谁能小瞧的孟长清掌政的能力,阮嵩本是她父亲,人说子承父志,如今这话落在阮同知的身上,我看怎么也不显得突兀,何况,区区一个御书房同知,哪能让阮同知一发经纬之才?”
  终于有人这般正正经经提到了阮弗的名字。
  玉无痕原本是坐得离窗户比较远的地方,这时候听到下边议论的声音,尤其是听到阮弗的名字的时候,已经站起来往窗户这边探了一个头,朝着那人看过去。
  一边还眼中颇具兴味地道,“这人有点意思?”
  阮弗看了一眼玉无痕,“十二认识此人?”
  玉无痕撇了撇嘴,“不认识,不过,本皇子想要认识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长清,你想知道?”
  阮弗摇了摇头,“能在招贤馆说这些话的人,良莠不齐,可也都不过是有各自的目的罢了,善也好,恶也罢,不外乎为了某些利益。
  见她好像真的不在乎的样子,玉无痕也不再多言,反倒是转头看向了坐在阮弗旁边另一张椅子上,看起来也没有多么认真听着下边讲话的玉无玦,四哥真是好淡定啊,如今,不少守旧大臣只怕早在阮弗被许多人议论可以当上右相的时候就已经疯掉了,恨不得磨刀霍霍,上折子给父皇百般奉劝了吧。
  摸了摸鼻子,等他在注意下边的情况的时候,下边的议论早已往前了许多。
  “阮同知确然能力非凡,只是,到底是女子之身,如何当得右相之位?”
  “如何当不得,你可还记得,当初宜远书院尚鸿先生的一番话?男女不过躯壳之别,能者居之。”
  “呵,圣人之言到了你这儿倒变了一个味道了,男女无别,能者居之,若是这般,兄台可愿每日在家中绣花,再不出门?”
  “你?”
  “莫要有辱斯文。”这边稍微有些剑拔弩张,另一边便有人幽幽道,“各位不妨想想,如今,阮同知所做的的事情,难道与丞相所做的差别还大么?隔了这么些日子,右相之位空缺了这么久却毫无风声,谁又说不是为了等待某一个时期呢?”
  “你……”
  “永嘉城中的这番议论也过了好些日子了,可却从未有人正面出来辟谣,这意味着什么,还需要多想么?我倒是认为,以阮同知的能力,完全可以当得右相之名,甚至独揽大权。”
  “这……”
  一瞬的安静之后。
  “只是,女相……史上却从未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啊。”
  “女子为相的记载是没有,但是女子做官的历史千百年来却也不算少了,总要有人开了先例。”
  “这……”
  大厅里一时静默,然不过是过了几息的时间,便有熙熙攘攘地热闹了起来,阮弗为相的可能性俨然又引发了一阵热论。
  其中赞成反对的声音都是有的。
  阮弗坐在二楼的窗口边,看着下边的一切,只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关注下边的议论了。
  玉无玦见她转过头回来,挑了挑眉,”不看了?“
  阮弗转过头,面上还有些笑意,“没什么可看的。”
  一旁的玉无痕见两人这番模样,“这议论就像横空而降一般,突然的就对长清有了这么大的议论,四哥,你们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玉无玦挑眉道。
  玉无痕张了张嘴,在看到玉无玦与阮弗皆是一副淡定好像外边已经争论,让一些守旧大臣跳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瞬间淡定了,感觉自己说什么也是白说一样。
  玉无玦给了他一个这么多年也不长进的眼神。
  玉无痕当即就委屈了。
  反倒是阮弗笑道,“十二也不必担心,突然出现的事情,这般来势汹汹,背后总有一些力量在推动,就看谣言刚刚出现的时候是针对我还是推动我往前走了。”
  玉无痕忙道,“自然是针对你,谣言一出现,就弄得有些人人心惶惶,现在还有议论你也可以取代阮嵩,成为独揽大权的丞相了。”
  玉无痕指了指楼下,示意阮弗听着有心之人的话里的引导之意。
  阮弗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你觉得我会么?”
  玉无痕先是重重点了点头,而后要跟拨浪鼓似的摇头,阮弗有这个能力,但是她即便想要做丞相,也不必这般。
  阮弗微微一笑,“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玉无痕一愣,反应过来,是啊,他在担心什么,有四哥在,有长清在,轮到他这个纨绔子弟担心什么。
  他这么一愣,瞬间便反应过来了,朝着两人不满地看了一眼,而后有气无力地转身往外了,摆了摆手道,“我去查查那些说法的来源。”
  阮弗也不阻拦。
  房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了玉无玦与阮弗,下边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地传上来。
  阮弗听着听着就笑了,“若是以前,我或许还有做一朝丞相的志向,辅佐明君,成就盛世。”
  玉无玦顺口道,“如今呢?”
  阮弗转回头看他,“明君何须我来辅佐,至于盛世……不管我是谁,都可以创造。”
  说这话的阮弗,目光清亮,自信天成,一股油然而生的骄傲,便自她身上流泻出来,似乎她天生就是如此,天生便该有这份自内而发的理所当然的自信。
  玉无玦最喜欢看到这样的阮弗。
  于天地中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
  早在很久以前的这种时候,他便油然生出势必要给一个可以让她这般无所顾忌熠熠生辉的盛世。
  伸手抚了抚阮弗的鬓发,玉无玦道,“不用理会那些人,如今招贤馆内的人,越发用不得了。”
  阮弗一笑,有些狡黠,“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已经有人为我们造势了,咱们总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玉无玦唇角微扬起,显然心情很是愉悦。
  而另一边,左相府里,凤鹤轩脸色暗沉,“去叫小姐来书房见我。”
  凤沫染很快就到书房了。
  “爹爹?”
  凤鹤轩直接道,“沫儿,你告诉我,如今外边的传言,是不是也有你的功劳?”
  凤沫染一愣,“父亲,你觉得只有我的功劳而已么,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势力想要把阮弗拉下来,女儿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凤鹤轩一手拍在桌子上,“愚蠢!你平日里聪明伶俐,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凤鹤轩几乎没有与她说过重话,凤沫染一听脸色也沉了几分,“女儿怎么就糊涂了,阮弗的能力再强,不管陛下是什么想法,要是关于阮弗想要坐上相位,独揽大权的流言出来了,难道陛下就完全没有怀疑,不会怀疑么,陛下还能这般信任她么,何况朝中那么的大臣,父亲不也说过,虽然阮弗成了御书房同知没有再惹人说什么了,但是还是有不少自诩清高的老臣不愿意么,丞相这么大的事情,如今闹得沸沸扬扬,阮弗怎么能独善其身?”
  凤沫染振振有词。
  凤鹤轩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沫儿,你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到底不接触政事啊。”
  凤沫染原本有些沉怒的脸色听到阮嵩这句感叹,也稍微有些变化。
  凤鹤轩嵩却看向凤沫染,“那你可知道,陛下之所以这般信任阮弗是因为什么?”
  凤沫染哑口无言。
  凤鹤轩道,“是因为阮弗在政事上与陛下完全相同的政见,那些老大臣是什么人呢,那些人自诩清高,无所作为,只会给陛下添堵,陛下原本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反倒好,翻起来了,就能完全收拾了,何况,你以为如今为何流言愈演愈烈但是阮弗却毫无作为?”
  凤鹤轩顿了顿,看了一眼还不再状态,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女儿,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是真的不如阮弗。
  他道,“无为而为,只怕你不是在给阮弗添堵,而是在帮她!”
  凤沫染抬头,愕然地看着凤鹤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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