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使金樽空对月
摇摇的烛火下,白子羽手中摩挲着那个青瓷小瓶,沉默的坐在桌前,白泉远远在边上看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打破这种沉默的氛围。
李玉衡在外面看着白子羽房中的烛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心中有忐忑也有羞涩,但是最终,她咬了咬嘴唇,走过去敲响了白子羽的门。
白泉开门见到是李玉衡,低了头行礼出去了。
白子羽将小瓶收进袖中,抬眸道:“如此晚了,公主为何还不休息?”
“子羽,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李玉衡抬眸,眉角有了一丝嫣红。
“公主有事情么?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白子羽起身,欲送李玉衡出去,可是他刚站起来,李玉衡便从后面一步跨出去抱住了他。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白子羽欲挣脱李玉衡,可是李玉衡抱得死紧,他竟然一时不能挣脱。
“子羽,你看着我……”李玉衡转到白子羽面前来,抬起右手,轻轻解开披风的带子,披风逶地。
二月初的天气本就十分寒凉,可是李玉衡却穿得很少,一袭轻纱衬着肌肤如雪,就那么俏生生立在白子羽的面前。原本三分嫣红的面庞,此刻却犹如熟透的水蜜桃般透着水光。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白子羽大惊,也顾不得是不是会伤到她,猛然一下挣脱了她的怀抱,然后从地下捡起披风侧了头不去看她,将披风披在李玉衡的肩上。
李玉衡后退了一步,眸中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失望,“子羽,你看看我好么?”
白子羽扭了头,“公主快回去歇着吧。”
李玉衡来到白子羽面前,目含期待的看着白子羽,白子羽只觉得丹田轰然燃起一团火,那火一瞬间沿着丹田直接烧灼到四肢百骸,简直是要将他融化。
可是随着这股火接着烧起来的还有丹田处的剧痛,那剧痛似是瞬时而起,根本毫无预兆,却让白子羽差点承受不住。白子羽心下一惊,顾不得梨花带雨的李玉衡,将她一把推开便盘膝运功,可是……不过是一瞬间,他运气功力去抵御那股剧痛,却猛然发现,他的功力竟然不能凝聚。
随着丹田的剧痛越来越明显,白子羽已经提不出来力气站起来了,他丹田处再次一痛,力气一卸便倒在了地下。
李玉衡犹自为白子羽的态度流泪,可是在看到白子羽倒地后才发现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期。
白子羽的丹田犹如火烧,夹杂着的剧痛,让他越来越承受不住了。
燕瀛泽将那份写着丧门密辛的内容看了一遍。丧门门主的信物是一个特殊的图形,上面似乎是一个‘麟’字,这个图形好熟悉,燕瀛泽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在何处见过。
燕瀛泽正苦思冥想时,却听到了敲门声,他有些不耐的打开房门却看到了完颜绿雅站在门口。
看到不愿意看到的人,燕瀛泽自然没有好心情,他有些不悦的一挑眉头,“公主有事?”
完颜绿雅唇角勾了个好看的笑意,“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对了,我方才看到了玉衡公主似乎是进了国师的房间呢,你说……大晚上……”
“公主请回,我要休息了。”燕瀛泽还没听完完颜绿雅的话,便准备关门。
完颜绿雅嫣然一笑,“好啊,不打扰小王爷休息了!”说完潇洒转身,给了燕瀛泽一个背影。
燕瀛泽关上门想回床上躺着,却无论如何也躺不下去了,他烦躁的在房中转了几圈,终于拉开门出去了,可是他刚好迈出房门,却听到白子羽房中传来了李玉衡的声音。
燕瀛泽的手不自觉握紧,心中的某一块地方似乎塌了一块,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他不想再呆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转身便朝外走。
就在燕瀛泽走出了几步,李玉衡的声音再次传来,燕瀛泽抬起的脚步顿住了。李玉衡在大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子羽出事了!”
李玉衡的声音满是惊惶,燕瀛泽心知不妙,几步便跑到了白子羽的房门口,一脚踹开了房门。
倒在地下的白子羽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燕瀛泽站在他面前,都出现了重影了。
“子羽,你怎么了?”燕瀛泽将白子羽抱在怀里亟亟问道。
白子羽捂住丹田的手越发用劲,似乎不这样,那股邪火与剧痛便会将他吞噬。他看着燕瀛泽焦急的面色,想开口却猛然间喉中一甜,一口黑血便喷出来了!
白子羽一口血吐出,便晕了过去。
看到白子羽吐血,燕瀛泽眸中的怒气简直可以将人灼穿。李玉衡犹自在瑟瑟发抖,看着燕瀛泽怀中的白子羽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燕瀛泽看着衣冠不整的李玉衡,厉声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有……我……我……我真的没有……”李玉衡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看着吐血的白子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燕瀛泽抱起吐血的白子羽,对李玉衡吼道:“滚!”然后看也不看李玉衡,将白子羽抱进了他自己的房中放到了床上。
李玉宵与白泉等一众人听到动静都赶过来了,李玉衡一见到李玉宵便扑进了他怀中开始痛哭起来。
白泉惊惶跑进燕瀛泽房中,看到了燕瀛泽床上人事不省的白子羽,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他不明白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白子羽怎会变成如此样子。
“公子他怎么了?”白泉急声问道。
“白泉,你快去将江军医请过来,快!”燕瀛泽沉声吩咐,白泉已经如飞般掠出了。
李玉宵安抚好李玉衡,走进来问道:“瀛泽,这到底怎么回事?”
燕瀛泽回眸怒视着犹自在抽噎的李玉衡对李玉宵道:“问你的宝贝妹妹去。”
李玉宵不解地看着李玉衡,李玉衡只是摇着头咬着唇泪水又簌簌而下。
燕瀛泽看着皱着眉头昏迷着的白子羽,溢满了心痛,他用帕子拭干净白子羽口中的血迹。白子羽原本苍白的面色如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可是原本翁白的嘴唇却有了一些青紫。
“子羽,你到底怎么了?子羽……子羽……你到底怎么了?”燕瀛泽一连声唤着床上昏迷着的人,将他的手揉进掌中,只恨不得替他受了这痛苦。
白泉的速度十分快,不多时江军医便已经被请了过来。闲杂人等都被请了出去,李玉衡本不想走,可是燕瀛泽根本不理会她,一把抓过她便丢出了门外。
江军医将白子羽仔细检查了一番,奇道,“国师怎会中毒?”
“中毒?怎么会?”白泉不可置信道。
“军医,快些救人呐。”燕瀛泽已经急不可耐,若是床上躺着的人有何闪失,他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小王爷,国师这毒我解不了!”江军医面有愧色。
“什么?”燕瀛泽后退了一步,面色灰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了。
“那他中了什么毒?”燕瀛泽咬牙切齿,心中恨不能将下毒之人碎尸万段。
江军医摇了摇头,“目前不可知,除非查到毒源。小王爷,上次用血蛭为您吸血的那个女娃儿如今在哪里?”
燕瀛泽心中一团乱麻,疑惑道:“可儿?”
江军医道:“您速速去找这个女娃儿来,兴许还能救国师一命。我用药暂时控制住不让毒素蔓延,国师命大,若非是毒的剂量不够,此刻国师已没命了。”
“白泉,你将这个点了,丢在院中。”燕瀛泽递给白泉一个类似烟花的东西。白泉去往院中,将那个东西点燃,一朵红色的烟花便在府衙的上空经久不息。
江军医将白子羽的唇撬开,塞了一颗药丸后拍了拍白子羽的心口,让他将药丸咽下去,又打开随身的银针,在白子羽的心口扎了几针护住心脉。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外面院中已经响起了一阵洪亮的笑声。
“我说燕瀛泽,你又怎么了?我的烟花可不是给你这么随便糟蹋的。”司马南坐在府衙的屋檐上对着院中笑道,他声音不大,却刚好够府衙中所有人都听见。燕瀛泽头也不抬对着外面吼道:“快给我滚进来。”
燕瀛泽话音刚落,司马南便从窗户一下子跃了进来。
然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子羽,司马南奇道:“咦?他怎么了?”
燕瀛泽转过身一撩衣袍竟然就朝着司马南跪了下去,司马南眼疾手快托住了燕瀛泽道:“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南,我燕瀛泽今日以性命相求,请你去苗疆,将可儿接过来,要快,你从锦州取道去雏凤关找林越,与他一起去。一定要快。”
司马南第一次听燕瀛泽如此严肃的与他说话,竟然连性命相求都说出来了,可见事情非同小可。再看床上昏迷着的白子羽,他对燕瀛泽点了点头,便从窗口掠出去了,江军医只来得及看到司马南的人影一闪。
燕瀛泽就那么守着白子羽,及至黎明时分,白子羽倏然一动,刚睁开眼便又吐了一口血,然后再次昏迷。
燕瀛泽心中一痛,握着白子羽的手又紧了一些,他明明知道白子羽昏迷着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他就是想告诉白子羽,他陪在他的身旁。
“子羽,你一定会没事的。”燕瀛泽的右手轻轻触在白子羽的脸上。他看着白子羽,这才惊觉,他有了多久没有好好看过白子羽了,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他记不清了,指尖拂过白子羽的脸,他才看到,原来这几个月白子羽竟然清减了这么多,原本消瘦的脸颊如今越发的瘦了。
不知不觉一日已经过去了,燕瀛泽就那么守着白子羽,水米未进。所有的人都被他赶走,他不让任何人近白子羽的身。
燕瀛泽将江军医送来的药喂给了白子羽,白子羽在服了药后竟然稍稍醒转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燕瀛泽憔悴的样子,白子羽伸出没有被握住的手,微微抬起来,似乎是想要去触碰他。可是在伸出后,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怆然一笑,缓缓伸出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燕瀛泽看着白子羽伸出的手,他的心中无疑是高兴的,白子羽还是在乎他的吧,他想。可是在看着白子羽黯然垂下的手后,燕瀛泽眸中的希冀又暗了下去,他忍了心中的那份疼痛,轻轻唤道:“子羽,你醒了么?”
白子羽未曾回答,燕瀛泽再次问了一遍,白子羽依旧如此,燕瀛泽才发现,白子羽又一次昏了过去。
自从这次昏迷后,白子羽再未曾醒过来,燕瀛泽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开始将府中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个一个审问,却是最终毫无结果。
李玉宵看燕瀛泽着急上火的样子走过去宽慰道:“瀛泽,国师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燕瀛泽不耐烦一摆手,李玉宵便不再开口。完颜绿雅走过来端给燕瀛泽一杯茶,默默的放在燕瀛泽的面前,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神无比晶亮。
燕瀛泽下了死命令不许所有人踏进他房中一步,甚至在门口都派了人守住,李玉衡几次想进去,都被挡住了。无论她如何发脾气,守门的士兵就是不让她进去。似乎根本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中。
李玉衡无可奈何,却又毫无办法。这是厍水城,不是皇宫,所有的士兵都只会听燕瀛泽的话。
李玉衡又一次被士兵拦在门外后,心情郁闷的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发呆,心中又记挂着白子羽,简直犹如百爪挠心。完颜绿雅优雅的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公主,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国师会没事的。”
李玉衡拉着完颜绿雅的手道:“阿雅姐姐,你信我吗?我没有给子羽下毒,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的……我真的没有下毒……我怎么会给子羽下毒呢……”李玉衡说着便哽咽起来,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我相信你,此事定然不是你所做,你无需自责的,小王爷心中着急说话口气难免重些,你不要同他计较。”完颜绿雅陪着李玉衡坐在院中,温声软语安慰着李玉衡,眸光却不自觉瞟向燕瀛泽的房间。
燕瀛泽在案前坐着,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白子羽出神,手边堆着的是一堆必须由他亲自过目的公文,可是燕瀛泽一点心情都没有。此刻的白子羽一动不动,已经十日了,白子羽再未曾醒来过。
燕瀛泽想起白子羽未出事前对他的冷漠与疏离,现在看着白子羽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不知死活。燕瀛泽从心里想着,只要白子羽能好起来,纵然是白子羽再不搭理他了,他也心甘情愿无话可说。
他想着想着,便又想到了白子羽说过的那些话,心头滞闷。他以手扶心,却摸到了贴心而放的那块玉佩。
燕瀛泽将玉佩拿出来捏在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愣愣的出神。
玉佩依旧温润,只是时过境迁,竟然不知道他留着这玉佩还有什么意义。白子羽曾经说过这玉佩对他十分重要,可是后来白子羽也并未曾将这块玉佩要回去。
或许,他认为这是白子羽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在白子羽眼中,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可是纵然是不那么重要的东西,燕瀛泽也从来都是贴身妥善保存,未曾有过任何闪失。
燕瀛泽想起他爹娘似乎是叫他将这块玉佩还回去。还回去么?还了他岂非就一无所有了……
过了许久,燕瀛泽还是如斯姿态,旁边被晾了许多天的兔子有些不满的一拱一拱的拱着燕瀛泽的手臂,小小的鼻子不停地嗅着燕瀛泽捏着玉佩的手。燕瀛泽放下玉佩,将兔子捞进怀中柔声道:“这几天冷落你了是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等等我就去给你找吃的去。”兔子摇着头继续嗅着燕瀛泽的手。
燕瀛泽抱着兔子却依旧看着床上的白子羽,过了一会儿,燕瀛泽似乎看到了白子羽稍稍动了一下。燕瀛泽急忙将兔子放在桌上疾步奔到床边,可是白子羽却根本未曾动过一下。
燕瀛泽摸摸下巴,有些沮丧的走回案前,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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