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与暗斗

  沐青天这一晕吓坏了所有人。吴停云反应最快,箭步冲上去接住沐青天即将滑落的身体,稳稳抱在怀里。他放低肩膀,好让沐青天可以靠在上面。
  药秦捂住手臂,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和福宝一起在前面开路,送沐青天回自己的房间里。
  “药秦,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给大人看看啊!”福宝看药秦进来之后就杵在门口,什么动作都没有,急得不成样子。
  “我……”
  吴停云转头看向药秦,而后直接略过他,对福宝说:“会骑马吗?”
  福宝点点头。
  “骑上我的马去邻近的村子里请郎中。”说完他又看向福圆,“你带上银子,去崇明县请大夫。”
  “是。”
  沐青天一倒,所有人都没了主心骨,现在还算镇定的吴停云就成了大家的依靠。福宝福圆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异议,片刻都不耽搁。福宝出门时还故意撞了药秦一下,把他怼到了门框上。
  要是平常,药秦肯定会和福宝争上几句,可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也像没感觉一样,紧紧抓着伤口。
  吴停云接过翠竹手上打湿的头巾搭到沐青天的额头上,对药秦说:“这里人太多了,让大人静一静。”
  药秦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被外面的阳光刺伤了眼睛。
  跟随师父为宫中的贵人诊治时,他没有怕过;流放路上,他没有怕过;师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交代后事时,他也没有怕过。可现在,他怕了。
  在看到沐青天倒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自卑与畏惧。他不敢靠近沐青天,甚至不敢为他诊脉。
  他不是师父,只是个半路出家的赤脚郎中。
  福宝动作很快,而且幸运,正好碰见一位在当地还算有名的郎中在隔壁村子义诊,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人请了过来。
  老郎中先是为沐青天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说:“湿气入体,思虑过重体虚劳累……”
  福宝紧张地问:“先生,我家大人没事吧?”
  “哈哈,小疾,并无大碍,待老夫写张方子,每日服药,注意静养,不日便可痊愈。”
  “谢先生,先生这边请。”福宝大喜过望,连忙请老郎中出门写药房。翠竹跟着出去,从钱袋里掏出一颗碎银包好递给老郎中。
  自明里没有药铺,唯一有药材的就是张府。可沐青天刚刚坑了张富一把,想必张富是如何都不愿意拿药出来。福宝灵机一动,把驴车拆了,准备骑着驴去追福圆,和他一起去崇明县。一个人去请郎中,一个人去抓药,骑着驴子还能节省些时间。
  傍晚的时候,沐青天悠悠转醒,浑身无力,脑袋烧烧的,呼出的气就跟烧火风箱吹出的火风一般。
  “大人,你醒了。”吴停云注意到沐青天的呼吸变化,端着水盆走到床边,为他换了一条头巾。
  “咳咳,停云?怎么是你在这里,药秦呢?”
  吴停云皱眉,说:“大人病了,还是不要想再旁的事,好好休息。”
  “嗯。”沐青天烧得难受,听到吴停云的话后也不坚持,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吴停云退出房间,慢慢合上门,而后朝着药秦房间的方向走去。沐青天突然病倒,他也没来得及问今天早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药秦清醒过来之后就处理了自己的伤口,也悄悄去看了沐青天一眼,没想到半路撞上福宝,只能折路回来。他正看着烛火出神,忽然听到敲门声。
  “是你?”药秦看到门外的吴停云后有些惊讶,请他进来。
  “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今早张富为何带人冲撞里正/府?”吴停云开门见山地问。
  药秦一五一十地把沐青天是怎么把站回复耍得团团转、顺利分田的事情告诉他,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绷起脸说:“你怎么会有苏州知府的令牌。”
  一天下来兵荒马乱的,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沐青天牵着,只有药秦还记得早晨吴停云用苏州知府令牌吓退张富的事情。
  “你不需要知道。”
  吴停云心中五味杂陈,波涛汹涌。他处处看不起沐青天,还暗自揣度。没想到他只是离开半月,沐青天非但没有与张富狼狈为奸,还把地抢了回来分还给百姓。
  张富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能从他嘴里夺食,沐青天肯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代价。如果他今天没有赶回来,张富很有可能会直接冲进里正/府杀人,再弃/尸/荒/野伪装成意外。
  怪不得沐青天瘦了这么多,还生了病……
  从前对沐青天的轻视在这一刻全都化作钦佩和欣赏,还有一直被压抑一丝喜爱,全都迸发了出来。
  “你是庆王的人。”药秦笃定地说。
  吴停云还沉浸在与沐青天的回忆中,被药秦突然打断,顿时心生不满。他本想继续隐瞒,但想到之前药秦与沐青天的互动,以及药秦看向沐青天的眼神中若有若无的爱慕……
  “大胆,殿下名号岂是尔等可直呼的。”吴停云冷下脸,站起身睥睨药秦。
  药秦压下愤怒,说:“草民知错,请大人恕罪。”
  “怎么?”吴停云挑眉,“你似乎还有不满?”
  药秦抬起头,咬着牙问:“既然是庆王殿下派来的人,为何不护沐大人周全,使大人身陷险境。”
  “还是说,大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保护而来。”
  药秦其实很清楚,就算沐青天是沐府的少爷,也不至于能入了庆王的眼。吴停云来这里的理由只可能是一个:李参石。
  吴停云被药秦拆穿,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沉。
  “殿下做事,与尔何干?”
  “再说,一个懦夫,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本官。”
  药秦沉默了,颓丧地沉下肩膀。吴停云说得对,他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人。
  吴停云冷哼一声,拂拂衣袖准备离开,回去沐青天的房间继续照顾。走到门口,他扶住门框,背对药秦说:“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地不知,明白吗?”
  “大人放心。”药秦苦笑,“草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算你识相。吴停云冷漠地推门离开。
  走到半路,药秦突然又追了上来。吴停云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了一双不同于刚刚的,明亮又坚定的眼睛。
  “吴停云,沐大人所做之事大家有目共睹。想必那位也不想伤害一个好官,你说对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确是个懦夫不错,但沐大人是我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果有人要对大人不利,药秦不介意豁出这条命。”
  “呵。”吴停云转过身,“但愿你能做到。”
  两人的暗斗无人知晓,包括昏睡中的沐青天和煎熬的张富。
  张富发誓今天一定要取沐青天这个混蛋的项上人头,把他扔进山里喂狼,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吴停云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他的好事,还拿着苏州知府的令牌,实在可疑。
  “查到了吗?”
  年顺小心地奉上一张纸,说:“查是查到了,可……”
  “可什么可!”张富正烦躁不堪,听年顺支支吾吾的声音,想起他早晨利索的一跪,更是火起。
  “老爷息怒!”
  “说!”
  “吴停云到自明里后老爷您就派小的去查过一次,与他本人所说并没有出入。小的今日又派人去问,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这吴停云是苏州吴县生人,是武馆的师傅。”
  “不可能!”张富尖叫,“一个小小的武夫,怎么可能有苏州知府的令牌。”
  “说不定那令牌是假的?”年顺讨好地说。
  张富冷笑,慢慢把脚踩到年顺的肩膀上,问:“既然是假的,那你上午怎就跪了?!”
  年顺被一脚踹翻,滚出去了老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又膝行回来,匍匐在地上哭着说:“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行了行了,滚滚滚!”张富听着年顺的声音就心烦,让人把他拖了出去。
  他不怕沐青天,也不怕苏州知府。天高皇帝远,一个知府怎么能管到自明里。怕就怕,这个吴停云的身份不简单,甚至和庆王有些关系。
  第二天,沐青天在鸡鸣时就起来了,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放下手时突然摸到旁边被子下有个凸起。低头一看,吴停云还在睡着。
  什么嘛,原来是停云……
  “你怎么在我床上?!!!”沐青天抽了被子大声叫着。
  吴停云被吵醒,有些不爽。一睁眼看到是沐青天,一下就释怀了。
  “昨晚大人一直喊冷,抱着在下的胳膊不放手,在下只能与大人同床共枕。”吴停云神色自然地下床,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暧昧无比。
  偏偏沐青天单纯,还信了。
  “啊,对不起啊,我可能睡糊涂了。”
  吴停云莞尔,说:“无事。大人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耶?怎么感觉,停云突然变得好温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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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的修改是改错字,可以不用回去看~
  小朱颜狗,一开始就挺喜欢沐沐的,结果误会他是个小人,为了大义只能压抑喜欢。现在真相大白,小朱只会一步步继续沦陷~
  最近看了一个好甜好甜的日剧,好想写一个暗恋的故事啊!!!
  小剧场(明日预告):
  药秦:大郎~~~喝药了~~~~
  沐青天:等等!
  药秦:大郎~~喝了药病才能好~~
  沐青天:要是喝了,能算工伤吗?能带薪休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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